阶级斗争,一抓就灵,这是领导们常挂在嘴里的一句话,杨广富也学到了这句话,而抓住了搞破坏的邱继先,也正好证明了这句话。
我们不由分说,很快把邱继先五花大绑,押到了大队,大队里没有人,杨广富就立即派人去请余志恒与余正林来,说是抓到了一个搞破坏的阶级敌人。
杨广富冷笑着对邱继先说:“老子是早看出你个龟孙子不是个好人,地主,富农,就没个好人,怪不得老子们的庄稼老是长不好,原来是你个龟儿的这些阶级敌人在搞破坏。老子说阶级斗争一抓就灵嘛,有些人还不信,这可是上了书的。你们这些人,就是不懂学习,不知道看书。如果都像你们一样,不被这些阶级敌人复辟才怪,让你们吃二道苦,受二道罪。不过,有老子杨广富在,任何人的任何阴谋都不可能得逞。走着瞧,看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余正林急匆匆的先到,他一到,先是祝贺我们立了大功,然后拿出笔来把大家七嘴八舌作出的描述记录了下来,说明就就送到小组,出这样大的事,一定会引起上级的重视,这是我们大队阶级斗争的新动向,也是阶级斗争取得的最新成果。
余志恒到了,他看了看我们,又仔细打量了邱继先,显然,他要比余正林更稳重,看得出来,民兵里的多数人都对他既敬又怕,只有杨广富有些急不耐,“叽里哇啦”地向他讲述着。杨广富先是讲到自己如何慧眼识奸,早就看出邱继先不是好人,然后又如何想办法防着他,再到今天我们猜到这个阶级敌人要搞破坏,所以一等雨停,立即就人脏并获。
余志恒听完后问:“堰塘垮了,你们有没有及时抢修,以减少损失?”
余志恒的这话,让所有人,包括余正林都傻了,是啊,就算有人破坏,如果及时抢修,损失自然就要小得多,当时,我们所有的人都被抓阶级敌人的思想左右着,根本就没朝那个方向想。现在去补救,看来已经来不及时了,那个堰塘的水,怕是早就流光了,鱼自然也是全都跑光了。
“那一坡下去,有好多水田,你们知不知道,这样一来,有好多的稻子会被淹掉,有好多的田坎会被冲垮?”
听了余志恒的话,我们全都低下了头,余志恒虽然在农村呆的时间并不多,真正下地的机会也比较少,但他却对农业相当的熟悉,其熟悉程度,大大超过了以管大队的生产与经营为主的大队长余正林。邱继先听到余志恒这样说,似乎也找到了救命的稻草。
“余书记,下雨的时候,我是出了一趟门,我不是去搞破坏,我是去把我家旁边的那几块田挖几个缺口,好让雨水流走,我不是搞破坏,余书记。”
余志恒望了邱继先一眼,却没有表态,杨广富却急了,冲上前就给了他两个耳光。
“你龟孙子想复辟,是不是?想让我们吃二道苦,是不是?”
“余书记,这可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说不定就能解释为什么我们这几年生产老上不去的问题。只要我们抓住了狐狸尾巴,就能长到解决狐狸的办法,只要明天我们把这件事报到小组,小组派出所一定会派人来查,肯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正林啊,阶级敌人那是一定得抓,绝不能容许他们破坏生产,必须用人民专政的铁拳,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熖,但是,我们也得想出各种办法,把损失减低到最小,那才是对社员们负责。我们是组织的人,事事都得考虑周全,他们几个,能抓住这样的一个破坏份子,贡献很大,但是,也得教育他们在这样复杂的环境里,分得清主次,抓得住轻重,事事都得兼顾,要两手抓,两手硬才行,你说呢?正林。明天,辛苦你,去小组汇报,我组织人去抢修,看能不能把损失减到最低限度。”
余志恒让杨广富与余正林留下来一边看守着邱继先,一边审他一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没想到,也不知两人用了什么手段,邱继先居然对自己的破坏行为供认不讳,在余正林的记录上签了字画了押。
我们跟着余志恒一起回到那个垮掉的堰塘前,那个缺口比我们当时所见已经大了好多倍,塘里的水几乎已经流干。再朝下望,那一层层地梯田,全都在夜色里泛着银白的光,显然,水田已经装满了水,如果不及时把水排掉,一方面会把稻子淹掉,另一方面也怕把好不容易垒起来的田坎给冲掉,这样一来,损失就会变得更大。有人可能会认为稻子被水淹几个小时也没什么,但他不知道,暴雨过后的水都非常浑浊,含着大量的泥沙,稻子经水一泡,泥沙就会沉积在稻穗和茎上,造成稻子不能进行光合作用,从而枯萎,所以,就算在放水时,也得要让大量的人站在水田里,扬起水花,把沉积的稻子上的泥沙给冲刷掉,这样的话,工作量就非常大。
好在余志恒发现得早,水还没有开始沉淀,我们只需在田坎挖开一个缺口,水就会自然流掉,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我们很快从附近的生产队调来了人和工具,余起恒带头跳进冰凉的水中,很快把险情排除了。虽然我与余志恒接触的时间非常的少,但是,今天他的表现,却令我多少有些佩服。记得小的时候,也就是五十年后,我的一位亲戚当上了红星村委会支部书记,他每次到我家来,都是开着公家为他配的一辆小车,任谁都不会想到,他是个农民。这个亲戚与我的父亲差不多同岁,在父亲还在为买房而伤透脑筋时,他家里却已经有了好几套房子,他走遍了大江南北,吃尽了山珍海味,衣冠楚楚,时尚气派,老婆虽然识不了几个字,也讲不好几句话,却是某社区的副主任。如果把他与余志恒相比,真难想象他们其实坐的都是一个位置,只是有着时代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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