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不能告诉曹妈和仁富可以不用回学校守校,但在曹妈让我们收工时,我却使劲地摇着头摆着手,终于坚持了下来。晚上回到家,我故意很慢地吃着饭,曹妈与仁富都有些不解,我只好指指学校的方向,再摆摆手,他们终于明白了。
晚上,我没有急着睡,而是一直盯着曹妈,我好想张开嘴,对跟我年龄差不多,甚至可以还要小一两岁的这个女人叫一声妈,眼里竟然有了泪光。曹妈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异常,打水来给我洗了洗脸,还帮我擦了擦背。
“哑巴,真是辛苦你了,当妈的对不起你,让你两头累。”
但是,第二天,曹延正一早就亲自上门来,说他有事要外出,只能麻烦我还是每天都回到学校去,把学校的东西看好。我突然觉得读书人有时真是让人难以理解,明明说好的,好人都已经当了,却突然要变卦。我本来很喜欢在学校住,那里能让我忘记一切,但当我正好感受到家的温暖,正对它有着留恋时,他却又让我要回到学校那孤独的地方去。劳累我并不怕,但怕的是我的情感一忽而东,一忽而西。
临离开时,曹延正让我把那四块野猪肉取给他,我这才明白,他之所以让我熏着那几块肉,是为了送人做人情的,这肉并不属于他,但他却作了这样的主,这样恰当吗?两年事合在一起,让我对眼前这个读书人有了些许的轻视。
几天后,一天晚上,我回到学校,发现他的房间里亮着灯,我透过小窗朝里看,发现他居然点着油灯躺在床上。这可不像他的样子,以前,他告诉我们节约任何的东西,包括煤油,那可是学校的财产,所以,我们在一起聊天时,他总要将灯灭掉,或者直接到室外的月光下。
我发现了可能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敲了敲门,门没有关,我推门进去。
原来,曹延正是到了县里,他把那几块野猪肉送到了县里几个能说得上话的官员家里,想让他们替学校说说话,看能不能争取到一些经费,但是,他却一无所获,因为据说南方战事正紧,连军费都不能保障,哪来钱办教育。他不但没有筹到钱,反而得到消息,所有学校的教员的工资都会被停发。今天的曹延正展示了他从来没有展示过的颓丧,说话中也带有了无奈与激愤,本年他就瘦,现在就更憔悴了。
“四爸儿,你看,我们的国家成什么样子了,对外,软弱,什么国家,都可以欺负我们,什么国家的人,到我们的国家来,都是人上人,想欺负谁就欺负谁。但是,我们的当权者又怎么样,除了争权夺利,愚弄人民,干过什么事情。还什么三民主义,连老百姓的死活都不顾,还能讲什么主义。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所有的钱都交给外国人,到他们那里买武器屠杀自己的同胞。这样人统治者,这样的国家,我们要他们来干什么?如果一个国家连教育都不重视,那还有什么希望?我真想拿起枪来与这些人斗争,将他们赶下台来,让人民真正当家作主,建设好自己的国家,再不受列强的支配,再不受那些动心的军阀的支配。泱泱华夏,何时能崛起于世界民族这列,让我华夏子孙扬眉于天下?”
对于他的这些话,我没有办法回应,虽然我曾经学过历史,知道这以后发生的事情,但是,我却找不到任何的话来对他进行安慰,跑是那些所谓代表人民的人自己走出来的,不是由我嘴里吐出来的。如果曹延正以后真能走上那条道路,那也是所谓历史的必然,与我没有多大的关系,我只知道他算得上有良心的一个人,至少还不致于像大多数读书人一样,对于自己的前程有太多的算计。
第二天,曹延正告诉我,他得搬回家去做,不然,这所学校就无法办下去,白天,他到学校来,晚上,由我来照看学校。
我不知道曹延正与家里特别是父亲的关系处得怎么样,但他几乎每天早上赶来学校时,都会带来一些东西,粮食、菜油、盐、布匹、香皂、毛巾,以及纸张、笔墨,甚至碗筷、铁锅、农具,他就像一只贪得无厌的蚂蚁,什么都往学校里搬,也没有听说他家里有什么反对的意见。趁这个机会,他还在教室后面开出几分荒地,种了一些小菜。
他一到学校,我就离开,我回到学校,他才离开,因为这段时间比较忙,我回学校的时间也比较晚,所以造成他回家也只是做个形式,因为那段时间,除了睡个觉,没太多空闲。我们每天都是如此,只是打个照面,连话都懒得说一句,但他屋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多,有的不好放,他就放到我的屋子里来。
农忙假终于过去,学生又陆续来上学了,第一天来了三分之一,第二天差不多就齐了。经过这次假期,学生们明显较以前要黑一些,坐在教室里,黑亚亚的,像随洲人,他们的衣服上大多有些泥浆干后的黄色,斑斑驳驳,就像才从泥地里出来。
摆在教室外面的除了草筐,还多了几个屎筐,是家长们让学生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捡拾狗屎的。
不过,问题却出现了,李老师没有来,第一天没有来,第二天也没有来,曹延正像是知道这件事情,并没有去找,而是一个人带着这群学生,教他们认字,教他们数学,教他们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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