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直说到日上三竿。陆珍觉得是时候回家啃鸡腿了。于是,眉宇间浮露出遮掩不住的疲惫。薛太子妃见状不由得心生歉疚。是她疏忽了。陆五姑娘如此虚弱,不宜劳神。怪她说着说着忘了时辰。
薛太子妃笑说道“你先回府歇着,晌午我命人送几个菜去你府上。”
赏不说赏,而是送。由此可见薛太子妃待她十分亲厚。陆珍心里熨帖,赶忙起身道谢。薛太子妃见她身形不稳,摇摇晃晃,立马吩咐宫娥搀扶住了。这要是摔了可不得了。
陆珍将将站稳,薛太子妃又张罗着命人再装些人参鹿茸。临了叮嘱陆珍回去多用些参汤补气血。
陆珍一一应承,由木香和田螺精搀扶着走出殿门。
阳光照射在陆珍惨白的脸上,嘴唇愈发显得没有颜色。田螺精不住小声提醒,“姑娘小心脚下。”
陆珍脚步虚浮,眼睛却没闲着。她趁着往木香身上倚靠的当儿,瞥见藏匿于回廊转角的小宫娥。
她不是太子妃身边伺候的。太子身体羸弱,因而只有薛太子妃和阮侧妃两位妃子。美人歌姬舞姬之类一个都没有。陆珍收回视线,微微颦起眉头。伺候宋琛的宫娥若是有事直接去向薛太子妃回禀就好了。无需这般鬼祟。
那么……这小宫娥应该是伺候阮侧妃的。看来薛太子妃对阮侧妃的厌恶并非没有道理。光看阮侧妃身边宫人的做派就透着一股小家子气。
陆珍在心里暗暗摇头。轻声咳嗽着出了东宫。一路走一路歇,总算磨蹭到车上,陆珍一头栽进大引枕里,直喊救命,“装要死装的太累!”田螺精用指腹抿去额角汗珠,它也很累呢。
木香探出头催促车夫快点回府,拧身进到车里,麻利的打开暗格取出攒盒放到陆珍手边,“您吃块糖甜甜嘴儿。”
陆珍一个劲儿摇头,“吃糖不解乏。”
田螺精深以为然,“对对对。要说解乏还得是烧鸡腿儿。”
陆珍哈哈地笑起来。
它说错了?田螺精紧抿嘴唇。一张脸黑成锅底。烧鸡腿儿就是解乏!
笑够了,陆珍赞赏的目光投向田螺精,“小田越来越有家养妖精的样儿了。”
一句话说的田螺精黑掉的脸瞬间转晴,“姑娘谬赞。小的还差得远呢。”
陆珍将攒盒推到田螺精面前,“你挑喜欢的吃。”
姑娘给糖,它不想吃也得吃。这就叫“妖精的本分”。《妖训》上专门有一卷就是讲这个的。
田螺精谢过陆珍,打开攒盒捡了块花花糖,吃的乖乖巧巧。
陆珍转而看向木香,沉声问道“阮侧妃什么来头?”
她就知道姑娘必得问阮侧妃。所以方才将她知道的,关于阮侧妃的事儿前前后后回想了一遍。木香抻直腰杆,脆生生的说道“侧妃阮氏出自陇南阮家嫡支。行六。在陇南时才名颇盛。原本今上属意阮氏做太子妃。奈何太子殿下钟情薛太子妃。”声音骤然降低,“那会儿坊间都在传,说是太子殿下在赏荷宴上亲手为薛太子妃摘莲蓬呐。”
那会儿?少说得有二十年了吧?田螺精有心发问。二十年前还没有木香大姐儿呢。她怎么知道的?
木香眼角余光扫到面的质疑的田螺精,忍不住撇撇嘴,“这都是老田叔说的。它老人家说起京城逸闻那是如数家珍!”
田螺精抿着嘴唇轻叹口气。老田叔是家养妖精翘楚中的翘楚。它要是能有老田叔一半的本事就知足了。
“那……后来为何又纳了阮侧妃?”陆珍问道。
即便她不了解情之一字,却也能看出太子与薛太子妃伉俪情深。越是如此就越是容不下第三个人。
“太子大婚后,薛太子妃的肚子两年都没动静。陛下就做主给太子纳了阮侧妃。”木香从攒盒里拿出一颗花花糖顺手递给田螺精,“不过,阮侧妃也是使了些手段的。”
田螺精低头看看自己掌心的花花糖,再抬眼瞅瞅木香,把糖收进荷包里放好。听故事嗑瓜子才带劲呢。这块糖且收着,回去就着茶水吃。
陆珍眉梢动了动,“什么手段?说来听听。”
木香清清喉咙,继续说道“阮侧妃直拖到十**也没定亲。陛下有意为太子纳侧妃,阮氏的才名就又起来了。如若不然,陛下也不会又想到阮氏这么个人。毕竟她那会儿年纪不小了。要说这是巧合,婢可不信。”
田螺精点头如捣蒜。木香大姐儿说的有道理。它也不信。
陆珍沉吟片刻,缓缓颔首,“阮侧妃不是省油的灯,阮家也不是淡泊名利的书香世家。”
“陇南阮氏往上数五代是入阁拜相的门庭。在朝为官的嫡支旁支加一块儿怕是得有三四十。虽说官职大小各有不同,但也非常了得。”木香见田螺精一副想问不敢问的样子,轻声给他解释,“但是到了阮侧妃祖父那一辈就开始专心做学问了。”用胳膊肘戳戳田螺精胳臂,“你用心记住了,以后姑娘再问,你帮忙提醒着点。”
木香起个头,她就想起来老田叔跟她说过的陇南阮家的事。陆珍弯起唇角,笑说道“并非自愿专心做学问,而是不得已。阮侧妃的祖父不赞成先皇攻打夫余,于是被先皇投闲置散。且有阮姓官员被牵扯进了一桩舞弊案中。据说那人是阮侧妃祖父的从弟。自那之后,阮氏一族不再受先皇中用。逐渐迁出京城回陇南关起门来读书了。”
田螺精听得脑仁儿疼,但还是得装作受益匪浅的样子。
心累得不要不要的。田螺精鼻子发酸,嘴里发苦。眸光却是水亮亮的,满眼都是对陆珍见识广博的崇敬。它都是按照《妖训》做的。
至于做的好不好……反正它已经尽力了。
“也不知阮侧妃为何就入了陛下的眼。”木香咕哝一句,继续说道“可陛下眼光不大准。阮侧妃不是个好生养的。直到而今也没个一男半女。不过,她倒是个旺薛太子妃的命。太子纳了她没俩月,薛太子妃就诊出喜脉了。”
“够窝火的。”陆珍笑着调侃。
陆珍兴致颇浓,木香嘴皮子因此愈发利索,“谁说不是呢。阮侧妃怕不是憋着给太子开枝散叶的心思进的宫。没成想薛太子妃肚子反倒争气了。皇长孙打小就聪明伶俐,深受陛下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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