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宫门后, 赵文煊便与顾云锦分道而行, 到了内城, 车驾勒停, 他便领着儿子下了车, 步行往太和殿而去。
赵文煊步伐不疾不徐, 乳母抱着钰哥儿跟在后面, 再往后还紧跟着一众随行宫人太监。
他并没有亲自抱儿子,小胖子也乖巧得很,被厚厚的皮毛披风裹得紧密, 只露出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睛,正安静地看着前方。
“四哥!”后面突然有人扬声叫唤,是个年轻男子, 他问:“前面的可是四哥?”
赵文煊闻声微微挑眉, 当今世上,有资格叫他四哥的男子就俩, 一个是皇五子越王, 另一个则是皇六子安王。越王不会这样扬声叫唤, 那便只能是另一人了。
他已顿住脚步, 转身看去, 后面一年轻男子身穿亲王吉服, 微微肥胖的身躯看着有些圆润,正加快脚步往这边赶来。
这人正是安王。
安王是建德帝最小的儿子,只可惜却没能成为皇父的最宠爱的一个, 反倒自幼被忽视长大, 好不容易长到十五,便立即被封王出京,就藩去了。
他的封地在西南,既不肥沃也足够偏远,同样是少年封王就藩,安王与赵文煊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秦地虽远但幅员辽阔,沃野千里兵强马壮,战略位置十分重要。
建德帝当年让赵文煊刚及束发之龄便就藩,虽父子亲情显得薄了些,但不得不说,这确实是委以重任。与之相较,安王更像散养长大,然后等差不多了,就随意找个犄角旮旯一塞,便算了事。
原因其实很简单,安王生母是一个宫女,还是出身特别卑微的粗使宫女,无身材无样貌,建德帝当年喝得酩酊大醉,无端龙兴大发,他自己随意拽了个宫女临幸了。
清醒后如何败兴就不说了,他匆匆打发了宫女,不料这宫女却是是个有福气的,不久后居然就怀上了,后来还一举生下皇子。
建德帝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因为他膝下皇子少,这宫女还封了一个不低的份位。
对于建德帝来说,这不是一个光彩过往,安王母子被忽视是必然的。
赵文煊回头看去,安王正笑着大步行来,微圆的脸上喜笑颜开,眼角有些许细碎的笑纹。
他一时有些恍惚,前世今生加起来,他已十个年头没见过这个弟弟,记忆中的微胖小少年高了许多,成了个圆润青年。
只是记忆中的笑颜却如出一辙,安王的期待值大概很低,因此他比几个兄长都要活得高兴,整天乐呵呵的。
“六弟,你前天才进京,如今府里可安置好了?”赵文煊见安王走近,他便问道。
西南路途更远,道路崎岖难行,安王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才回到京城,差点还晚了。
安王笑道:“这些慢慢归置便是,也不着急,反正大雪封路,要离京也得开春。”
他想起前事,心有余悸,“四哥你不知道,我披星戴月的,还差点没赶上万寿节。”
话罢,安王重重吁了一口气。
这次万寿节皇子们奉诏进京,上辈子是没有的,赵文煊上辈子身体早经不起颠簸,而安王一贯被忽视,这一世有了变化,建德帝表示年纪大了挂念儿孙,倒是把两个就藩的儿子都召回来了。
在兄弟之间,安王与四哥关系最好,哪怕赵文煊平日忙着习文练武,兄弟俩并不常见面。
皇宫绝大部分人明里暗里鄙夷他的出身,只四哥则平常心待之。那般环境长大的安王,虽表面大而化之,但内心却很敏感,他看得很明白。
也是如此,安王才会叫停赵文煊,要是换了越王,他绝对不会这么干。
安王抱怨完毕,他瞥见赵文煊身后的钰哥儿,眼睛登时一亮,他惊喜道:“四哥,这是你的儿子。”
小胖子正瞪大眼睛,专注看着这个陌生人与父王说话,听见说他,他便点了点小脑袋。
安王喜道:“好机灵的小子。”他话语有些羡慕。
赵文煊回头看一眼钰哥儿,也没有多说,只道:“六弟还年轻,儿子肯定会有的。”
安王膝下只有两个女儿,还没有儿子,不过他今年也就十八,倒是不急。
他闻言点头,“四哥说的是。”
两人又说了几句,赵文煊看看天色,便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先去太和殿罢,你我兄弟待日后再详叙。”
要是晚了,那就不美了。
安王畏皇父如虎,忙连声应是,于是兄弟二人便并肩而行,往太和殿而去。
进了殿,朝臣勋贵等基本都到齐了,太子越王比赵文煊早了一步进门,刚刚坐下。
一声尖利的传唱声起,殿中各方见礼完毕,太子迎上前,笑道:“四弟来了。”
他清隽的面庞浮起一抹和熙的笑,伸手拍了拍赵文煊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熟稔模样,欲二人并肩前行。
其实建德帝膝下四子,确实是赵文煊与太子最为熟稔,他们不仅同一母家,又年岁相近一起长大,只是不知何时开始,二人已渐行渐远。
不,或者说他们从未同路过,赵文煊心中一哂,这点他不是早就了然于心了么?
赵文煊面上不动声色,略略寒暄两句,便稍慢上半步,与太子同行。
他惯常言简意赅,表现与旧日并无二致,太子见赵文煊时刻谨守礼数,心中亦很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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