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延正到哪里去了?”
“谁是曹延正?”
听那人这么回答,我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枪,他立即倒在地上边翻滚边嚎叫,不没有管他,抬了抬手枪的枪口,示意另一个人说实话。
“游击队爷爷,我们只是办事的人,服从上峰的指挥,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那人油滑中却透着硬气,多少有些让我佩服,至少不像有些平日里大话连篇,一有危险便不顾一切,但是,时间不等人,我不能因此而浪费时间,于是,我毫不犹豫地举起枪来,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枪,血溅了我一身。那个刚才还在嚎叫的人立即闭了嘴,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我又用枪管点了点。
“在县城。”
我再一瞪眼,那人立即接下来说:“在老县衙。”
我相信在这样的背景下,他是不敢再说假话的,我用枪柄猛击那人的后颈,将他打晕,然后返身朝来路跑去,如果路上不出意外,在下午之前,我应该能赶回县城。
但当我马不停蹄地赶到县城外,刚穿过一条由黄葛树掩映的石板大道时,看到城门外一大群人围在一起,都像被绳子提着一般,朝上望着。我也抬头望去,发现在城楼下,吊着四五个笼子,我预感到,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我来迟了,如果不是我没有头脑,一种莽撞,也许,早在上午,我已经把他们救了下来。
那天,曹延正与游击队队长、政委一起来到合江县城外的一处客栈开会,与其它几个地方来的地下党一起接收山城市委的新决定,但是,他们的行踪全部被叛徒出卖给了山城的特务。山城方面派出了大量的特务在附近设伏,在曹延正他们刚开始开会的时刻,包围了整个客栈,经过浴血奋战,除了政委侥幸脱险外,其余参会人员,不是被打死,就是伤重被俘。
曹延正被俘的消息很快传回了曹家湾,第二天,已经病危中的曹仁江,派出管家,带着家里所有的房产、地契来到县城,找到领导,要让他网开一面。领导与山城来的人一商量,觉得如果收下曹家的财产,放曹延正一条生路,也不失为一条双赢的好办法,只要曹延正写下自白书,与赤党画清界限就行。
然而,曹延正却非常干脆地拒绝了,他认为自己绝不能为了保住自己的命而污了自己的清白,不管说客怎么劝说,他依然坚持己见,没有一丝动摇。就算给他安排另外的关押地,与其他一起被捕的人分开,他仍然不改初衷,并强烈地要求要与自己的同志在一起。
为了使曹延正改变主意,既然他不吃软的,敌人就用了硬的一套,故意残酷地折磨他,让他吃尽苦头,再回心转意,但谁也没有预料到,一向看起来斯文、柔弱的他,却异乎寻常的坚强,一面受刑,一面高呼口号或者骂他所谓的反动派,直到晕死过去,然后醒过来再骂,再叫。敌人实在拿他没有办法,眼见到手的钱财也成了泡影,对他就更加的凶残,把他的身体伤害得没有一寸完好的地方。
这就是曹延正留给我的最后印象,虽然这些事都是我事后从各种渠道得来的消息凑合而成,但我绝不怀疑这事情的真实性,因为我相信曹延正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外面柔弱,内心坚毅,而不是像绝大多数的读书人那样,外表傲慢不羁、目空一切、高谈阔论,但内在苍白无力、自私狭隘、唯利是图。这是我昏暗心灵里唯一的亮光,使我不至一直湮没于黑暗之中而终了一生。到我写书的这个现在,我一直在这样想,我这一辈子,已经过了一百多年,我有过什么样的坚持呢?我找不到一件,因为我从来没有形成过自己的思想,也没有这种思想凝结而成的信念,当然更谈不上信仰,我总是随波逐流般地生活着,任由别人决定着自己的命运,就算作些所谓的反抗,但最终的结果却是这边反抗,那边又受人愚弄。我从来不相信老天爷会决定人的命运,而且我坚信就算到我老死之日,我一样不会相信,但是,我相信任何时空,绝大多数人都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因为每个时空,总有那么些人,以捉弄他人的命运为最高成就。所以,就算你能想要坚持,但你也不能改变命运对你的束缚,坚持也就变得无关紧要,放弃与坚持,都只是做一种姿态而已。如果你要想像曹延正及他的那些同志那样,你就得作好随时牺牲的准备,当然不仅是牺牲你的生命,还要牺牲你的爱,牺牲你的亲人,牺牲你的尊严,牺牲你作为生命体的所有权利,所以,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历史上没有几个,未来也没有几个。变是最好的资源,只有当你体验到了变带给你的好处后,你就会随时处于变的状态,通过变,你可以让自己活得更像人,通过变,你可以套牢所有的利益,通过变,你可以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通过与其它民族对比,我发现一个规律,其它民族总是直接追求物质的享受,但我们却不同,我们追求的是精神的享受,是对他人精神压迫所来来的快感。因为追求物质,所以想方设法改进生产,殚精竭虑掠夺大自然,因为追求精神,所以想方设法控制思想,殚精竭虑愚弄他人。而那些能看穿这一切的读书人,不是揭露这一切,而是利用自己所得的知识,将这一切变本加厉,为自己谋求拾得一些牙惠,获得一些残羹冷炙,偏偏不会再记起自己的所谓理想与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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