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居然不为所动,曹延正急了,说:“四爸儿,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如此的冷漠?难道你忍心看着穷苦人一直受人压迫、剥削。”
我很想告诉他,他所从事的所谓事业,到头来,也还是一场空,没人能打破人类的宿命,只有精英才能决定这个社会的走向,人民是历史的推动力那只能算是个伪命题,因为人民本来就是个虚幻的名词,来无影,去无踪,可以任意提起,也可以任意弃之如蔽履,它可以排除其它所有人所剩下的唯一一个人,也可以是排除某一个人后剩下的无穷无尽的人。
又过了一天,曹延正已经变得十分的焦躁,成天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我倒是相当的平静,静静地坐着,翻看着他屋子里的书,我不喜欢看现代的书,特别是小说,更特别是外国小说,虽然我读书时外语成绩并不错,但对于那些过于强调个人的外国作品,实在看不习惯。对于那些线装的古籍,我倒是特别感兴趣,因为从书本的装裱、排版、字体上都能让你感觉到浓浓的文化味道,读书几排,你就会产生很多,很丰富的联想,引起你众多的思考,所以,在一天的时间里,你可能只能看一两页。
看得出来,曹延正冲破束缚并没在我身上抱什么希望,在他的眼里,我虽然打死过金钱豹,但要对付这么多如狼似虎的家丁,光用强而不用智,显然是没有什么胜算。有段时间里,他望望天花板,敲敲墙,试试窗,然后又在纸上写了画,画了写,一直琢磨着如何逃出去。看我一直气定神闲,便只得轻轻地摇着头,表示不可理喻。
其实,在我的心中,已经数次试想过,如果能稍稍吸引一下家丁的注意力,以我的身手,三两下将这几个打晕而不让他们发出任何的声音应该并不难,只是多年没有再展过拳脚,是不是有些生疏,我没有把握。有的事情想象起来是很美妙,但真要实施起来,往往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制约因素,因此,我居然生出想要试试的欲望,但很快还是被我一笑置之。
我与曹延正在门框后听到几个家丁在议论,说邻村已经发生了警察与农民的火拼,伤了很多的人,可能还死了两个,本村的两名警察也已经被招过去支援,领导已经向省里请求派军队来协助征粮。
听到这个消息,曹延正更坐不住了,他不但心急火燎忧着村里的农民,也为我的冷漠而愤恨不平。
“四爸儿,我发现你这个人实在太过冷漠,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无动于衷,还能稳坐钓鱼台,难道你不是曹家的人。真的,你还真不是曹家的人,我们没有人知道你的来历,你这样的人活着,对别人还有什么意义。亏我以前还把你当成一个落难的英雄,原来,你是个只顾自己的冷血动物,懦夫!”
“你不用激,更没必要使用激将法,家丁不是已经说那两名警察走了吗?我们村没事儿!”
“你知道这不是个阴谋吗?我爸故意让家丁在我们的门前议论,听话听音,只要你听懂前面一半,事情就一目了然了。”
“我不这样认为,你爸本就不大支持警察,这两个警察不会有什么作为。”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亲眼所见,才能放心,你应该知道,我对他们是多么的担心。曹仁财到底能不能顶住,乡亲们到底怎么样了,我要有相确切的消息,不然,我吃不好睡不好,一直都揪着心,我都快要崩溃了。”停了一会儿,他继续说,“虽然我不能跟他们一起战斗,但我的心一定要永远跟他们在一起,我也要让他们知道,我的心永远跟他们在一起。四爸儿,求你了,你帮帮我,也算帮仁财、仁富他们,啊,算我求你了,不然,我都快要疯掉了。”
受不住曹延正一次一次的请求,我只好点头答应,我已经打定主意,不管有什么事情发生,我都会将消息作一番过滤,绝不能像以前那样,一五一十,我不能让曹延正,也不能让自己涉入太深,如果曹延正自己能做到,那另当别论。
然而,当我打开房门,准备要走出去时,家丁很不客气地告诉我,老爷已经吩咐,屋子里所有的人都不能离开。他们那种得意与不屑突然令我有些生气,我冷笑了一声,然后合上门。
曹延正肯定也听到了家丁的话,颓然地坐到了椅子里,与这个人相处了这么久,虽然也见过几次失望,但如此的无奈却是第一次。在农民们不听他的鼓动到夜校上课,他没有出现过这种表情,而是不停地尝试着各种办法,最终,他成功了。在农协中,他失去了领导权,他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表情,而是一如既往地做着基础工作,最终,农协还是接受了他。这次,他是真是山穷水尽了吗?不管在哪里,他的力量都是极其微弱的,在农民那里,至少,他还能得到很多人的尊重,被尊称为老师,他每做一件事情,人家都会感激,但在家里,他不但改变不了别人,连自己都要时刻防着被别人改变。在曹家大院中,他就像颗浮萍一样,随着见的指挥,飘来飘去,没有根基,也没有目的,这是他自己为自己打的一个比方。我开始同情起他来,作为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居然为了他人的命运而与自己的命运进行着抗争,而这抗争,又显得多么的势单力孤。如果站在个人的角度,他这样的抗争实际上正是把自己的命运摆放到风雨飘摇之中,舍去自己而去成全别人,这样的人不是很傻吗?如果他只是做个少爷,最后变成老爷,生生世世,他都能过上富裕、安定的日子,但他却选择了与这样的生活为敌,这是大公无私还是脑袋瓜子不好使。千百年来,那些被喻为一心为民的官僚,如果我们能走进他们的生活看看,有几个能主动颠覆已有生活的,他们也许说得很好听,为民作主,为民作想,为民办事,但事实上,有几个没有将结果定位在自己的身上。差一些的,三年清知府,十万白花银,连样子都懒得装,好一点的,一面表白自己,一面宣传自己,一面全力搜刮,而那些在民众心中树立起来的清廉形象,百分之九十都为杜撰,而那百分之十,也都只是传说。像包公,那只不过是老百姓一种愿望,他们被上上下下捧得跟天神一样,只能说明,他们本来就不食人间烟火。有谁能做到像曹延正这么真实呢?也许,我真能帮他,也许,我真应该帮他,不然,像这样绝无仅有的人,真就要绝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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