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青与吴聆离开了大殿, 出去的时候,正好瞧见陶泽挂在树上和那小女修聊天,把那小女修逗得前仰后合的。
孟长青当时就愣住了,问陶泽, “你干什么呢?”
陶泽抬头看他们俩,诧异道,“你们俩在这儿做什么呢?”
孟长青道:“找你啊!”
“找我做什么?”
孟长青竟是被反问得哑口无言, 又一看那小女修, 回过神来了, “你昨晚就是来这儿给小姑娘讲故事?”
“是啊。”陶泽颇为莫名其妙,“我还能去哪儿?”
孟长青服气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行吧。”他回头对吴聆道,“是个误会。”
吴聆瞧了眼陶泽,“算了, 人没事就行。”
陶泽有些听不懂这两人在说什么, 挂在树上左看看右瞧瞧, 还去拍拍孟长青的肩,“你们找我做什么?怎么了?”
孟长青气不打一处来,看着他没说话。
陶泽与那小女修面面相觑。陶泽临走的时候,小女修对陶泽道:“你明日还来给我讲故事。”
陶泽一口应下。
三日后,那清阳观女观主命人来请陶泽, 说是要帮他换魂。
陶泽这会儿终于知道怕了, 怕那女观主对他下毒手, 拉着孟长青一起去了,吴聆也跟了过去。在殿门外,一个女修拦住了两人,说是只让陶泽一个人进去。孟长青明显不放心,瞅了眼有些坐立不安的陶泽,又拗不过那拦着他的女修。最终,孟长青目送着陶泽骑着“陶泽”进去了,孟长青与就吴聆两人在外等着。
女修都退了下去,廊下只剩下了孟长青与吴聆两人。
孟长青抱着白露剑,手不住地敲着胳膊,一抬头却瞧见吴聆在打量着自己,“怎么了?”
吴聆先是静默了一会儿,然后低声道:“没事,别担心。”
孟长青见四下无人,这才道:“昨日那女观主在喝邪修的血,师兄你也瞧见了,你觉得这清阳观的人是不是有问题?”
吴聆略一思索,“上古修仙时代,修仙界中也不分什么邪道正道,所有人都是找着方向便一头扎下去修炼,后来才有了正邪道术之分。清阳观与道门分裂千年,门中保留了许多道门早已禁绝的修炼道术,其实也是正常的,这些年也没有听说过清阳观害人的传闻。”吴聆道,“既然相信了她,就先不要过分揣测。别担心。”
孟长青点了下头。
吴聆一直看着背对着他往大殿里面看去的孟长青,直到孟长青回头看了眼,他这才后知后觉地转开视线,看向陶泽进入的那大殿。清阳观多漆红的圆木柱子,吴聆一身纯白长白道袍,负着降魔剑倚在柱上,这一身瞧着柔和极了。
而就是那一眼,孟长青有些晃神,他刚刚忽然就发现吴聆的气质其实与一个人很相似,他的师父李道玄。这两人身上有着极为相似的悲悯与温和。
若是说李道玄是道门至圣让人仰望,吴聆则是让人觉得春风拂面,见着吴聆第一眼,会忍不住去想和他交朋友,想信任他,也打心底希望他也信任着你。熟悉了之后,孟长青发现吴聆其实性子腼腆而温柔,还有些孤独。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很奇妙。
让他收不住思绪,孟长青莫名就想起宁城院子里,那一阵漫长的沉默。
那念头一闪而过,孟长青惊了一下,回神再一想,竟是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某个瞬间,他有了一种极其微妙的错位感,潜意识里觉得,本来就该这样的,一直就该是这样的。
好像想了许多,其实只是一刹那之间的感受,孟长青回神后,真的觉得有些荒唐,不着痕迹地摇了下头,他继续看向那大殿,等陶泽出来。
大殿中。
那姑射真仙领着陶泽进了内殿。
殿中全是螺旋状的鬼火似的烛火,烛光打在四壁上,闪烁不定。陶泽莫名就有些心底发虚,看了眼那姑射真仙。
那女观主戴着斗笠,她也瞧出来了陶泽心虚,伸出手捞起袖子续了盏灯,“怕吗?”
陶泽闻声没敢出声,怕是自然怕的,说是不可能说的。他担心那真仙会记恨他上次嫌弃她丑,于是装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打算蒙混过关,头却是时不时往窗户那儿转,准备情况一旦不对就赶紧破窗而逃。
那女观主瞧出了陶泽的心思,没有拆穿他,对着他道:“你可知这烛火中是什么?”她指了指那坛子上的火。
陶泽继续装二傻子,道:“火吧?”
那女观主手中握着三炷香,问道:“那你可知这火是用什么烧的?”
“油吧?”
女观主闻声一笑,望着那满屋子烛光许久,道:“这是用活人的魂魄烧起来的。”
陶泽一惊,一下子看向那女观主。
魂魄用炙火煎烧,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大约是世上最恐怖的死法了。他惊恐地看着那丛丛烛火,一旁的“陶泽”正趴在那坛子上瞧那烛火,一双眼瞳中倒映着火光,那灯心的内焰中似乎有一个极淡的身影,飘忽着。
这满屋至少有千盏灯,这种屋子至少有几十间,也就是说至少有上万盏魂灯。
上万魂魄熊熊燃烧。
日日夜夜,哀嚎不息,人间炼狱,不过如是。
这种地方,竟然不生怨灵?
陶泽受了惊吓,抬起头颅死死地盯着那女观主,几乎下一刻就打算夺门而出,却又莫名被钉住了七寸似的,半晌才道:“这是邪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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