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鹿天。
孟长青望着外头的那雨幕。李道玄自从跟着那道童去了紫来大殿, 一直都没回来。孟长青猜想,应该是南乡子找李道玄有要事商量,兴许是有了吴聆的消息,兴许是别的。孟长青站了一会儿, 回了屋子。
李道玄从太白鬼城带回来的那朵金色莲花还摆在靠窗的桌案上,泛着淡淡的金色雾气。虽然李道玄从未说过,但孟长青看得出来李道玄很喜欢这莲花, 他不只一次窥见李道玄望着那莲花失神。今日难得李道玄不在, 孟长青伸出手去, 想从那莲花中把自己的一半灵识抽回来,手在空中顿了会儿,还没有所动作, 他又把慢慢地手收了回来。
他望着那朵金色莲花,想起昨夜的事,终于极轻地笑了下。他最一开始承认断袖只是因为谢怀风拿这事编排他与吴聆, 他那时候误以为吴聆真是个断袖, 见吴聆被谢怀风嘲弄, 一时脑子发热,帮吴聆解了个围。结果吴聆被他吓得不轻。
后来传得多了,他索性就自嘲断袖,破罐子破摔了。但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真的成了断袖。他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大约是他这一生最顺遂自己心意的时刻了。
他望着那莲花。
下一刻, 坐在堂前的孟长青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邪气荡了过来, 比他生平所见都要凶烈, 莲花上的金色雾气一下子浓郁起来,孟长青抬头看去。
雷雨还在下。孟长青起身推开窗,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吕仙朝靠在那廊中的柱子上,浑身都被雨打湿了,半垂着眼也瞧不清表情。他周身萦绕着肉眼可见的层层煞气,不同于李道玄身上不显山不露水的金仙修为,吕仙朝周身的陌生煞气极为张扬,翻腾不息,似乎还夹杂着些暗紫色的灵力。孟长青混邪道也算久了,第一眼看去,竟是无法分辨那陌生煞气的虚实。
再定睛一看,那暗紫色的不是灵力,竟然是风雷。
吕仙朝忽然抬眸望向孟长青,勾出个笑来,也不知是个什么意味。
孟长青心头一跳,半晌才道,“你怎么来了?”吕仙朝自打来了玄武,谢仲春怕他生事,让南乡子看着他,这些天吕仙朝一直没下过紫来七峰,孟长青这段日子以来还是头一次见着吕仙朝,他用眼神上下打量了圈吕仙朝,终于道:“你这怎么了?”
吕仙朝笑笑,拍拍肩上的水,也没回孟长青的话,道:“我今日呢,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你师父的。”
孟长青手撑着窗户看着他,一听这话隐约觉得不对劲,“你找我师父做什么?”
吕仙朝道:“我想和他过过招。”
吕仙朝昨夜机缘巧合之下,于玄武紫来峰风雷之中入了全新境地。当今天下,正统道宗门派共有二百六十一,长白与玄武两大古宗并列为首,两万正统修士中,李道玄名头最响,境界最高,这事三百多年前就载入了道典。但邪道却至今没出什么像样的角色,当年出了个孟观之,可惜没蹦两日便死了。吕仙朝如今刚入了新境地,想找个能打的试试手,挑来挑去,挑中了李道玄。
孟长青先是没懂,直到吕仙朝对着他道,“我刚入了新境地。”
孟长青一下子顿住了,看着他那周身陌生煞气,又看向那雨中的风雷,脑子转得够快,脱口道:“昨夜那雷雨是你引出来的?!”
吕仙朝点了下头,对着满脸震惊的孟长青笑,“是我。”又道,“你师父人呢?”他在孟长青跟前丝毫没掩饰自己的猖狂得意,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宗师,穷山僻壤出来的无赖,浑身上下除了胆气便是运气,猖狂一日是一日,当年所有人都觉得他自取灭亡,结果他一天天的狂到了今日。
吕仙朝不屑得在孟长青面前装,把事儿说了。
孟长青听完后深深地吸了口气。
吕仙朝问他道:“你师父真出去了?”
孟长青看着他那一身的煞气,“你死了这条心,我师父不会跟你动手的。”
“为何?”
“我师父没你那么无聊。”孟长青在他的注视下,半晌才道:“你要是实在想试试,我可以跟你过招。”
“别。”吕仙朝立刻摇摇头笑开了,“我不跟你打!我发过毒誓的。再说了,你肯定打不过我啊!李道玄倒是能试试。”他随手捞了团风雷在手中把玩,见孟长青盯着他,他瞥了两眼,终于收了风雷道:“行行行,我不找李道玄了行吧!万一我失手把他打个半身不遂的,那多过意不去,你说是吧?”
孟长青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吕仙朝笑笑不说话,上上下下打量了孟长青一圈,忽然诧异道,“你魂魄好全了?”他刚没留意,如今一看,孟长青的修为似乎比上次见到时高了不少。这人前不久当众拆了魂魄,这才过去多久,修为不降反升?
孟长青闻声极轻的一顿,面不改色地转开了话题,“你这样明目张胆,不怕我掌教师伯找你麻烦?”
吕仙朝道,“你是说你们那掌教啊?”吕仙朝想起那个喝口水都得先翘着兰花指把杯子擦个七八遍的老娘娘腔,对着孟长青客气地笑了笑,他知道孟长青护着自己师门,也没当着他的面说这些,道:“我过两日便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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