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点,是钟情和陈星月约定的时间,可她并不打算联系陈星月。或者说,从她双脚踩在这片荒草丛生的土地上那一刻起,钟情就找好了替罪羊——何末。
程子衿没想过会再收到关于钟情的消息,他接到报警电话时愣了许久。
“程警官,你在听吗?”陈星月声音里满是焦急,她生怕钟情做什么傻事。
“啊,我在……在听呢,你说她跟谁在一起?”
“何末,我怕何末会——”思虑再三,陈星月没有说出自己的怀疑,“我不知道他们两个会发生什么。你也知道,当初,钟情写了那篇文章。”
自从程子衿重新调查“柳叶刀”一案,曾经对钟情那份若有似无的感情早已被他深埋心底。
他以为,他终于可以冷静对待关于那个神秘女人的一切。
然而这世间最可笑的,莫过于“我以为”。
与强烈的不安一同从心底升起的,是井喷式爆发的想念,他想见她,想问问她过得怎么样。即便知道她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男人,即便那个男人不是自己。
他让刘西同找技侦科的同事帮忙定位钟情的手机,自己则打电话通知何未。他想,如果何末失去理智,能控制住他的人,也许只有他的哥哥。
昔日同窗见面,却无一声寒暄,何未的车紧跟在程子衿之后。
天寒地滑,路口处发生了一起小车祸,后面堵了一排车。交警已经过来处理了,程子衿摇下车窗,出示证件简单询问了一下。
是轿车车胎打滑,转弯时失控撞上了对面车道的一辆面包车,幸好两车车速较慢,并无人员伤亡。
何未一直在鸣笛,那交警刚要过去批评他,却被程子衿劝了下来。
“同志,还请你原谅,那人是我朋友。我们是真的有急事,也许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程组长,既然这样,你们不如绕路吧,前面有个路口可以过去的。”
程子衿回头看了一眼十几米长的“尾巴”,头疼地说:“这怎么绕啊?后面这么多车。”
“您稍等,我去开车,您和那位朋友跟在我车后,我把你们带到前面,然后你们就在那儿调头吧。”
程子衿的车刚一挪动,何未立刻启动车子,险些又造成一起追尾事故。
绕到另一条路之后,两车一前一后在路上狂奔。
屏幕上,刘西同发来的定位小红点与程、何二人所处位置渐渐重合。程子衿熄火,还没拔出钥匙,后面的何未已经冲了下来。
“钟情!何末!”何未在前面边跑边喊。
即便是数九寒冬,程子衿眼见着何未脱下羽绒服随手甩到一边,跑近了再看,何未的衣领处早已被汗打湿。
忽然之间,程子衿觉得自己这么多年都错怪这个人了。
原来,他也有自己在乎的人和事,自己认识的那个发生天大的事都要保持“衣冠楚楚”的男人,此时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顾形象地奔跑。
不知从哪里传来细微的声音,程子衿本能掏出手枪,降低重心,一点点走向声源。
“何未!”他大喊一声,这个空旷的旧楼顷刻被回声填满。
何未闻声转身,脚下扬起的尘土扑向他价格不菲的西装。
他在距离躺在地上的那个男人三米处放慢了脚步,因为他看到了倒在楼梯另一侧的钟情。
也许,真正的心痛是无声无息的。
当突如其来的灾难发生在眼前,何未头脑一片空白,他抱起钟情,若不是指尖试探到她微弱的鼻息,何未也不会对血脉相连的亲弟弟弃之不顾。
手术室门前的走廊比外面的冰雪还要冷上十倍,何未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程子衿最不会安慰人了,特别是安慰一个男人。他靠在何未对面的墙上,半天挤出两个字——“节哀”。
“实在抱歉,病人送来时生命体征微弱,我们尽力抢救,可还是无能为力,请您节哀。”
就在刚刚,医生宣布了何末的死讯,而此时手术里的女人生死未卜。
不知道对于何未来说,哪一件事更煎熬,程子衿想。
红灯熄灭,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程子衿拍了拍何未,示意他医生出来了。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医生重复着公式般的语句,看着何未瞬间垮下的肩膀,程子衿居然对这种无力感感同身受。
“孕妇已脱离生命危险,只是孩子——”
“医生,您说话怎么大喘气啊?”听到钟情没事,程子衿算是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啊家属,只是这种情况,除非母子平安,对于院方和家属,都不是好消息。”
“我……我能进去看看她吗?”何未身心俱疲,他现在,只想看看钟情。
“等下我们会送她到病房,家属可以在病房陪护。”
钟情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爸爸追在她身后,边跑边喊:“囡囡,等等爸爸。”
麦田似乎没有尽头,她鼻尖发痒,心想,我要赶快跑出去,鼻炎又犯了。
突然,她看到一大片倒下的麦秆,爸爸躺在上面,鲜血把一地的金黄染成了红色。
她不停的哭喊,直到阳光刺痛双眼,她猛地抬头,爸爸不见了,耳边传来何未的呼唤。
当听到何末死了,孩子没了的消息时,钟情快速垂下双眼,生怕何未看出端倪。
酝酿了一会儿,她抽泣着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没能保住这个孩子。我……我害了他,也害了何末。”
何末是何未唯一的亲人,好不容易,他以为自己会再添一个亲人。曾经有多喜悦,如今就有多难过。
心底升起的丝丝疼痛绵绵不绝,他看着哭成泪人的钟情,不论她跟刘炳说过什么,他现在都相信,她是真的想保住这个孩子。
一死一伤,却是两条生命。身为警察的程子衿不可能视而不见,他第一时间联系了队里,要求接管这个案子。
他知道钟情醒了,便拎着果篮进了病房。
“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钟情有些恍惚,她已经许久没跟这个人说话了,思忖片刻,她开口道:“程队长,谢谢你的关心。”
“何未,关于这个案子,我们已经接手了,我想跟她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
“你有毛病吗?”何未“腾”地起身,“她才刚醒,你要问不能再等等吗?非要现在?”
“可受害者是——”
“我他妈不管受害者是谁!滚!”
何未粗暴地夺过果篮,然后长臂一挥,果篮便在半空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咚”一声落在门外,引得走廊里的人纷纷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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