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宫琅挑了挑眉,意外看了眼身旁的金发少女。
你这小姑娘,原来还深藏不露啊。
不得不说,羽宫琅的右眼能看穿许多东西,乃至窥视世界的“真实”,但也有些看不透的东西。
比如,人心。
石川由姬要是真的一直隐藏自己的本性,他自然是看不出来的。
狐师也曾说过,他人即地狱。
自称能看穿人心的,多半是涉世未深的自大狂。
而这时,在看清这件雕塑后,石川由姬怔然呆立。
“爱实……爱实是谁?”
“好熟悉,但是,想不起来……”
忽然,她感到脸颊上一阵微凉。
伸手一摸,竟是眼泪。
“我为什么会哭?”
顷刻间,纷乱的记忆从少女脑海中浮现,她曾有一名从小玩到大的挚友,从幼稚园开始,一直到高中都形影不离。
她喜欢绘画,而挚友喜欢雕塑,在国中一起加入了美术社。
有一天,挚友让她帮忙画一幅画,说是自己梦中见到的景象。
随后不知从何时起,纯白魔影的怪谈,开始在学园中流传。
再然后,这位挚友就从她的世界消失了。
“原来是这样。”
石川由姬双手掩面,身躯轻微颤抖,啜泣道。
“爱实,对不起,我居然把你忘了……”
正当她回忆起一切的时候,众多纯白的影子,已经从四面八方潜行而来。
它们死死的贴在墙壁、地面、天花板上,如同真正的影子一样袭来,甚至从中涌出了粘稠的白液,要将人淹没吞噬。
在被羽宫琅杀死一次后,纯白魔影不仅没有被削弱,反而变得更恐怖了!
唰!
妖刀将奇诡雕塑一分为二。
下一刻,这个怪谈域在腐朽中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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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川由姬睁开眼。
四周是静谧安详的美术教室。
画布上的人,半身的石膏像,都缄默的注视着她,一切都显得平静祥和。
在她身边,也不见其他女学生的身影,只剩下羽宫琅一人。
石川由姬茫然道:“我们活下来了?”
羽宫琅淡淡道:“我们安全了,暂时的。”
他看向身前被分成两半的雕像,断面光洁如镜,说道:“石川同学,现在你是否该解释一下,这件雕像和你有什么关系?”
片刻后,石川由姬讲述了她想起的记忆,眼角不禁有些泛红。
失去并遗忘了最重要的友人,这种滋味绝不好受。
她眼神复杂的看向雕像,问道:“它就是纯白魔影的真身吗?”
“居然只是这么一个……一个……”
石川由姬只觉得分外荒谬。
一个造型独特的雕塑,竟然就成为了游荡在校园中恐怖怪谈,夺走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连自己的好友都因它而消失。
羽宫琅说道:“大部分怪谈,都是这样一种存在。”
“起初只是一件凡物、一个故事,在一次次添油加醋的传播中,被人心赋予了奇诡的力量。”
“信仰、恐惧、谈论……都会使其壮大,变得更加真实。”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与其说是‘真身’,倒不如称之为……”
“本相。”
“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这是前世狐师对羽宫琅说过的一句话,当时羽宫琅听不懂,还追问“如来”是什么,狐师只说“如来就是如来”“小孩子不懂不要乱问”一类的话搪塞了过去,现在再去思索,却咀嚼出了些味道来。
石川由姬一头雾水,脑袋上几乎冒出了一个实质的问号。
“本相?”
“也就是说,纯白魔影的怪谈虽是因这件雕像而起,但现在,它已经超脱了这雕像本身,成为学生们脑海中的一个概念、符号,只要提及就会想起。”
石川由姬小脸煞白,声音发颤:“所以……纯白魔影,还没有消失?”
“当然。”
“这种程度的怪谈,也不是那么随便就能杀死的东西。”
羽宫琅道:“不过,本相被毁,对祂来说也是不小的打击,怪谈域短时间内不会再生。”
石川由姬却丝毫没有感到高兴。
纯白魔影,就像是一团阴云笼罩在她心头,一日不除,她心难安!
“就没有彻底消灭祂的办法吗?”
“你先别急。”
羽宫琅指了指雕像:“办法,不就在这里吗?”
“要用诡异打败诡异,用怪谈消灭怪谈!”
“简单来说,只要在校园内散布关于纯白魔影真容的传言,再辅佐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就能遏制恐惧的传播。”
石川由姬愕然:“这不就是辟谣吗?”
“差不多,但也有不同。”
羽宫琅解释道:“人心总是多疑的,而且根据传播学中的首因效应,人们总是对一个传言的第一印象异常深刻,难以扭转。”
“就像是一名女子先入为主的将电车上的男性视作潜在的盗摄者,即便检查了手机,证明了清白,也要怀疑他心术不正,只是盗摄未遂而已,甚至还要把他挂在网上,将其‘罪行’公之于众,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又好比有些人对某新闻大肆评判后,哪怕后续出现反转,也总是心存怀疑,认为其中有猫腻,更不会去对先前批判过的受害者道歉。”
“怪谈也是这样,你直接说这是纯白魔影的真实面目,必然会引来质疑,但倘若你做了些铺垫,潜移默化的扭转同学们的印象,且让他们自己发现纯白魔影的真面目,可信度就会提升许多。”
“只要人们对纯白魔影的认知,从一个可怕的怪物变成荒诞的雕像,祂也就自然而然的失去了诡异的力量。”
石川由姬木然的愣了一会儿。
她花了好大工夫才将这些话语咀嚼后吞入腹中,忍不住问道。
“羽宫同学,你是从哪学到这么多的?”
羽宫琅微笑道:“只是因为我有个好老师而已。”
狐师是只狐狸,却不是一般的狐狸。
据它自己所说,它是迷倒商纣王的妲己……的表兄。
也和纣王一起喝过酒,去嬴政家偷过鱼,陪唐太宗打过猎,考取过功名,当过教书先生,做过大学教授,参军打过仗,在工地打过灰……就这样一直活到了新时代。
不过,就羽宫琅的了解,这些话中八成都是编的!
但狐师确实学识渊博,不仅熟读古今着作,学过佛法、道经,还放眼世界,对国外的心理学、人类行为学、传播学都有过研究。
正是在它和青山病友们的熏陶下,培养出了羽宫琅这个怪胎。
见羽宫琅不愿多说,石川由姬也识趣的没有追问,只是说道。
“羽宫同学,这件事,请务必让我帮忙!”
她眼中燃着复仇的火焰,这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更是为了替好友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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