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摆着精致考究的菱花铜镜,这铜镜打磨得十分光滑,银制的托架上刻着蟠螭形的双层彩绘花纹,其间错嵌着几十颗金银、玉石,虽比不上玻璃的,却也算是清晰了。
我慢慢地抬起眼帘,镜中映出了一张清丽绝俗的脸,睫毛弯弯,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唇角微微上扬,似嗔非嗔,似笑非笑。
“原说来舅舅家住上个一年半载就接我回去的,却一住就是四年,无人过问,如今我都把自己当成夏家人了,他们又要来接我回去!你们猜是何故?”看着镜中的自己淡淡地笑着,对身后正帮我梳妆的锦书和银笙说道。
锦书带着一丝怨恼说道:“那府里人的心思咱们也猜不透,这几年咱们倒好像是被赶出了凌府似的。小姐不愿回去么?不过那始终是你的家,他们要你回去,你也不得不回。”
我转过头,一本正经地道:“只要两位美人愿跟小生我浪迹天涯,从此不离不弃,相伴江湖,那我就不去了!”
锦书翻了个白眼说:“越来越没个正经!坐好了,还差一点就梳好了,外面凌家来接你的人还在等着呢。”
银笙干脆地来了句:“你做梦吧!”
我家的锦书银笙跟着我四年来功夫见长,对我的言论无论是大胆古怪还是玩笑,已经无动于衷了,要搁以前我这样说,一定早羞红了脸跑出去。
锦书帮我在头顶梳了个环双髻,用一根鎏金顶部空心雕花银钗固定,余发披散在肩上,配上我的一袭白衣长裙,显得飘然出尘。我原地转了个圈子,赞道:
“多久没穿女装了,我们锦书的手艺可是一点也没生疏啊!走吧,看看凌家是谁来接我。”我一边说一边提脚往外走去。
“小姐,记住你现在是女儿家,步子别迈那么大……”锦书赶紧追了出来提醒我。
到了门口,正迎上舅母出来,说道:“丫头,你怎么才来啊!”
我知道舅母最怕见外客,就笑了笑说道:“舅母你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步入厅内,只见一人长身玉立,背着手站在那儿正欣赏着厅壁上挂的美人图,一个僮儿随侍在侧。
听到我的脚步声,那人回过身来,叫了声:“四小姐!”
“怎么会是你?”虽然四年不见,我却记得那双灿烂的星眸,是那个曾经的美少年——五皇子束潇然,只是如今已长成青年了,少了年少时的青涩,多了一份成熟,更加地英俊了。
“我到潞州公干,正好听说威伯候爷要接四小姐回天京,我就自告奋勇代劳了,小姐觉得意外么?”
“哦,是没想到,小女子居然劳驾王爷来接,还请王爷恕小女子不敬之罪。”我有礼地鞠躬。容国的皇子满十八岁加冠后就会封王,我知道束潇然两年前已被封为昭王。
轻笑一下,束潇然说道:“你我已不算初识,四小姐不用如此多礼。”
“云萱不敢,王爷是皇家之人,应知礼节不可废。”来到古代的首要注意事项就是少和皇家的人搭关系,不然一个运气不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保持距离是必要的。
“我就叫你的名字,云萱,可好?”他唇角含了一丝笑,明亮的目光盯着我问道。
糟糕,我怎么随随便便就说出了自己的闺名!在舅舅家一直用夏展瑶这个名字男装示人,以侄儿的身份帮着舅舅做生意,名字常挂嘴上,都忘了男女不同了。
说出口的话是收不回来的,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管它呢!
“王爷可知家父急召云萱回去有何要事?”招呼束潇然坐下,唤丫环摆上茶,我这才问道。
束潇然有点奇怪地说:“候爷只说你在娘舅家住了有一段日子了,要接你回去,别的倒是没说什么,难道你还不想回去么?”
“也不是,只是舅舅待我如同己出,我在此地住了四年,俨然已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我微笑着回答。
束潇然若有所思,我亦自觉地不再提这个话题。
“王爷准备何时动身回天京?”
“若是你准备妥当了,我打算明日就动身。”
这么急,我还有不少事情没安排好呢。于是我说道:“王爷可否容我耽搁几日?舅舅今日不在,舅母身体不好,自我外祖母去世后夏府一向是我管家,等舅舅回来禀明了他,把该交待的事情交待清楚咱们再出发。”
“不急不急,一切等你安排好了再说,我就住在小楼壹号房,你准备好了,叫下人去通传一声就成,若我不在,就找我的书僮子墨,”说罢起身,“我还有事在身,不打扰了。”
我亦不再挽留,遣下人送了他出去,自己也回到后院。一边走一边想,忽然想到束潇然在我面前一直是自称“我”,并没有一口一个“本王”。
小楼其实不小,谁不知道潞州城最大的饭馆,最好的旅店,最出彩的戏班子,都集中在小楼!小楼其实是潞州城最大的楼,占地宽广,主楼高三层,旁边附属的小楼有几十幢,楼内吃喝玩乐,应有尽有,是近年来潞州城最繁华热闹的休闲场所。
我当然知道小楼,因为素月的丈夫傅青云就是小楼的六大管事之首。四年前,在来潞州的途中我们救下了一个浑身是伤的人,三年前,此人成了小楼的茶楼管事,一年前,素月成了他的妻子,所以如今我的身边只有锦书和银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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