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学士杨士奇匆匆走入了东宫的楼宇内,太子爷垫着肥胖的肚子,看到杨士奇后伸手打了个招呼:“呦,杨先生,许久未见,风采依旧啊。”
然而杨士奇却没心情开玩笑,严肃的说道:“太子殿下,出大事了,从会通河送往通州给祁王的粮草,沉了!”
朱高炽脸上的笑容凝固:“你说什么?”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事太扯淡了,扯淡到太子不愿意相信。
这特么又是谁在演我!!
“粮船与商船相撞,在快到通州的时候沉了,这是刚从那边送过来的八百里加急,所有通道全部放行,刚刚送到内阁,臣看到后马不停蹄便来向您禀报。”杨士奇苦笑道,“现在,这份加急文书应该已经送到陛下手上了。”
朱高炽扶住了额头,擦了擦头上的细汗:“你等等,我得缓一缓。”
太子感觉自己的脑子转不动了,这一切太过突然,让他如遭五雷轰顶。
“兵部那边有解释吗?”朱高炽忽然问道。
押送粮草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朱高炽,一个是兵部尚书方宾。其中东宫负责决策,兵部负责执行,若问船沉了谁的嫌疑最大,那肯定得是兵部。
杨士奇摇了摇头:“兵部现在肯定还不知道这事,如此突然,偏偏就快到通州的时候给沉了,这是任谁都想不到的,此乃天意,而非人为。”
天意……人为?!
朱高炽的脑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年轻却又心思繁重的身影。
“去!把太孙叫来!”太子爷毫不犹豫的大喝一声。
……
朱瞻基刚走进书房,便看见自家老爹面色阴沉都坐在椅子上,房间里只剩父子二人对视,安静且压抑,仿佛空气里有无形的胶质物,让人呼吸困难。
“爹……”
“事情是你干的?”
平静的背后是狂风骤雨,父子在同一时间开口,相当默契。
朱瞻基一愣:“什么事情?”
“我不想和你废话,你老老实实给我透个底。”朱高炽沉声道,“之前你去兵部,是不是去找了方宾,让他帮着你在送往通州给祁王的粮草动手脚?”
朱瞻基装傻充愣:“啥?动什么手脚,爹,您说什么呢?”
朱高炽再也压制内心的怒火,站起来用胖嘟嘟的手指指着皇太孙的额头,大喝道:“都什么时候来你还跟我搁这儿装傻充楞,真以为自己手段很高明,没人能发现你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吗!”
太子爷很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的尿性,天生慧骨,若能好好雕琢,经历岁月的陶冶后,定能成为出色的继承人,成为帝国未来的持刀人。
然而就是因为太聪明了,才会让朱瞻基的心里生出不可一世的傲慢,胆子越来越大,行事愈发肆无忌惮。
从朱瞻基表情的微小细节,朱高炽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这个答案让他不愿意去面对现实——沉船的事,是自己儿子干的。
事到如今,朱瞻基也摊牌了:“爹,你放心,办这事我托的人藏的很深,不会露出破绽的。即使是锦衣卫把大运河的水都抽干了,他们也只能得出‘粮船因意外所沉’,不会牵连到我们东宫和兵部的。”
“愚蠢!”
朱高炽气的直哆嗦,“蠢货啊,蠢货啊!”
朱瞻基有点懵:“爹,您这话是啥意思?”
朱高炽扶额:“督运粮草的负责人是我,其次是兵部,兵部尚书方宾是我们的人。若问谁在这件事当中动手脚的可能最大,那必然是我,因为我有动机,也有这个能力。”
朱瞻基两手一摊:“证据呢,他们只要找不到证据,难道就皇上就不会怀疑背后是有人在诬蔑我们,或者说他们会怀疑……这事本来就是祁王干的!他这么做,就是为了诬陷我们东宫。皇上疑心重,没有证据之前,他不会轻下结论,但我可以保证,没人能找得到证据。”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朱高炽气极反笑,“祁王会在乎证据吗,即使没有任何的证据,他也能猜到是我们东宫干的,这是最大的可能!”
“祁王在不在乎有个屁用,我们东宫何时惧过他祁王府?”朱瞻基不屑地说道。
“你真以为,我东宫不畏他祁王?”朱高炽有些心累的说道,“那是个疯子啊,行事从不拘于常理之中,他在朝中有着最大的派系‘勋戚’们的支持,又在控制着锦衣卫、大理寺,而且还是老爷子最喜欢的皇子,你凭什么觉得,东宫能不把祁王府放在眼里?倘若把祁王逼急了,这样的一个疯子,任何手段在他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太子的政敌有很多,在老爷子登基之后,东宫一直都是朝中最强大的党派。正所谓高处不胜寒,站的越高树敌越多,然而朱高炽一直都可以游刃有余的将所有的对手打垮。
直到遇见了祁王,朱高炽才算是碰上了一号棘手的敌人,倘若祁王府和东宫之间真的爆发出无可挽回的斗争,最后的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
所以朱高炽一直在控制着东宫,不要去把事情做绝,他御下有方,一直把这个距离控制的很好。可他万万没想到,最后是自己的亲儿子点燃了导火索。
“老爷子是军伍出身,他最见不得的就是,将士们在前面打仗,背后有人捅刀子。”
朱高炽叹息道,“你犯了大忌,这次老爷子怕是要龙颜震怒了。之前我与你说过,不要碰这件事,不要碰这件事!可你就是不听,也不知你是自己作死,又或是被谁蛊惑,竟真的恶从胆边生,犯下弥天大过,这次怕是连我都难逃一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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