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树山下岩窟,曾是一段地下暗河的河道。
炼血堂占据此处为宗门驻地,也只使用了四通八达河道岩窟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因为复杂幽深,便封存起来。
陌生岩窟的某一段,野狗道人半倚着岩壁而坐,浑身浴血,本就不太好看的脸上沾染大片血渍之后更显狰狞。
獠牙法宝弃在野狗身旁,他坐在血泊之中,不动不摇,连呼吸频率也微不可闻,宛如一条死狗。
刘镐躺在距离他不远的地面上。
无需怀疑,与死狗一般的野狗相比,刘镐确乎先他一步死了。左半边身躯被獠牙法宝命中,肉眼可见的凹陷下去近乎五寸,俨然死透了。
野狗道人心中充溢着愤怒,将生死置之度外,结果他没死;刘镐想活,可惜万毒门之人堵住了出路,他只能往岩窟深处奔逃,然后死在了荒僻的陌生之地。
野狗以为自己会无声无息地在这僻静的岩窟咽气。
但远处黑暗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有些沉重而踉跄,但速度不慢,正是直往此地而来。
野狗道人想将獠牙法宝握在手中,他不知道来者何人,只想即便是死也死得像条有尊严的狗。遗憾他伤得太重,有心无力,手使了劲,又无奈地放下。
脚步声走到,黑暗里法宝灵光乍现,撞出一个人来。
那人没想到这么偏僻的岩窟也会有人,先自被吓了一跳,持枪飒地戒备,待看清了野狗道人的面孔,那人吃惊道:“是你,野狗道兄?”目光再往深处看去,刘镐寂然无声的尸骸,让来人霎时明白了眼前之景。
野狗道人有气无力地抬眼起来:“原来是你啊,老曹。”来人是曹鸿,纷乱时局宗门覆灭,方才加入炼血堂的。
曹鸿右手拖着长枪,左手按在胸前,鲜血溢出染红了衣衫。
门派有些人不大喜欢总是苦大仇深模样的曹鸿,野狗倒与他多有交集,知道此人寡言少语,其实也是个颇为重情重义之人。之前野狗道人愤怒之下,怀疑过曹鸿对宗门的忠诚,不由有些狗脸赧颜。
曹鸿道:“道兄不避凶险,一力使叛徒伏法,在下佩服!”
野狗不欲多提此事,吐出口气息道:“老曹,还是叫我野狗罢。——之前我气性着急了些,怀疑了你,你莫要怪我。”
曹鸿摇了摇头,怅然叹了口气。
到了如此境地,再说这些又有何益?
野狗道人忍着浑身痛楚,又问:“老曹,眼下外边怎样了?炼血堂——”曹鸿没有欺瞒,语气晦暗莫名地道:“宗主、不,年老大他们,斗法输了之后便降了。我与万毒门有仇,你知道的,我绝不可能降他们。”
野狗道人狗眼一睁,眼里满是惊骇,似有愤怒凶光闪过。
渐渐地,那些光芒俱都暗淡下来,只剩一句喃喃的言语:“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许是哀莫大于心死,野狗道人的气息一瞬间萎靡下去。
曹鸿叹了口气,走到野狗道人身前。
他俯下身去,放开摁住伤口的手,咬牙发力将野狗从地上拖了起来。曹鸿呼地吐出一口气,方才发力挣得伤口一阵疼痛,隐约有微微温热的液体自伤口淌出之感。
曹鸿知晓伤口又挣得流淌鲜血,只是无暇顾及。
背后的幽深洞窟那边,隐约有声响传来,要么是万毒门,要么是刚刚归附服下“腐骨丹”的炼血堂弟子,无论是谁曹鸿都不愿再碰上。
曹鸿半扶半拖着野狗的身躯,往更深的岩窟走去。
刚走出两步,脚下碰到一物,原来是那根奇特的獠牙法宝。曹鸿右手长枪一挑,獠牙法宝飞落手中,被他顺手挂在野狗道人的脖子上,以长枪为杖,拄着继续往深处前行。
走了一阵。
野狗道人面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也不知是痛楚还是别的什么,让他从炼血堂覆灭的悲哀之中脱出,望一眼陌生且逐渐狭窄的岩窟,道:“老曹,你我都不愿向万毒门屈服,只怕今天在劫难逃了。大丈夫死就死吧,你何必如此费力的折腾,还不如留些力气同他们拼了。”
“唔。”
曹鸿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往前走。
野狗道人奇怪地往他看去:“怎么了?”
曹鸿淡然道:“从这里继续深入,有条隐秘通道能够直达枯树山外。我身负宗门之仇,不能就这么死了。”
野狗道人大惊,奇道:“这儿有条密道,你怎么知道的?”
曹鸿回道:“当初清理岩窟的时候,这一段是由我来做的,这里原本住着两只大地獭。”
野狗道人狗眼瞪圆:“......”半晌无言,心里夹杂着意外、惊喜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怅然:“居然是这么回事,我好像有些印象。”微顿片刻,野狗道人又道:“老曹,我知你是个讲义气的,不过你还是将我放下罢。”
曹鸿站定,皱着眉凝视着他。
野狗道人继续道:“你我都受了伤,有我拖累的话,你绝对逃不出去的。”说着,他便用力挣扎,想要从倚靠着他身躯上起来。谁想曹鸿没说什么,径直拖着野狗继续前行。
“若是别的某个人,我自不会理会他。”
“谁让你这家伙虽然长得极丑,但偏偏是整个炼血堂,我唯一能入眼之人。别说话了,节省些力气罢。”
野狗道人苦笑一声,脚下也开始配合着他使劲,纵然这般几近多余的举动让他疼得面目扭曲,也没有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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