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木大掌柜,你一个商贾人家就好好做你的生意,你是太守大人的贵客我呀不想为难你,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到了咱当阳城该问的就问,不该问的就别问。”
穆六郎性情暴虐,可提前得了孙礼的叮嘱,不好在此时对楚南栀不恭敬,只是随口提醒了句。
马来福被这话气得不轻,正想上前理论,楚南栀立刻将他拦了下来,淡笑道:“既然阁下知道我是太守大人的贵客,就该知道待客的道理。”
话落,目光转回受伤的汉子身上,追问道:“老伯这是因何缘故逃亡?可是家里受了灾?”
那壮汉偷偷看了眼凶神恶煞一般的穆六郎,再看了眼早已被吓破了胆的家小们,顿时不敢言语。
良久后,他咬紧牙关默不作声的拔出腿上的箭羽,忍着腿上的剧痛,一瘸一拐的走向家人们身旁,弯下身来紧紧环抱着倒在地上的幼女,语气平静的回道:“多谢恩人相救,都是小人自己惹来的祸事,恩人不好过问的。”
说着,直面气势汹汹的穆六郎,甚是理亏的求饶道:“小人有罪,这就回周康县,还请大人高抬贵手。”
“好说。”
穆六郎瞪眼邪笑,示意手下们去护送一家老小返回周康县。
看着神情落寞的楚南栀,他临走之际忽然调转马头,朝她阴笑着喊了句:“嘿,太守大人既然发了话,你在城西六县的生意我自是不会为难,可记得带足了银子,否则别说是地契,一亩地也休想见着。”
随后吆喝着马匹扬长而去。
楚南栀呆呆的望着地上布满的血迹,回想着难民们那惊慌失措的眼神,许久后才回过神来。
“这人是何来头?”
楚南栀犹疑着看向忐忑不安的孙怀。
“哦,他是当阳穆家的六郎,在青禾之地除去宗室亲贵和唐、纪、尹三大豪族,这穆家呀也是排得上号的头号勋贵门户。”
孙怀心有余悸的解释道:“我朝开国初年,穆家全族为镇守青禾三州几乎尽数战死,唯余下了位尚未成年的幼子和穆家老夫人,太祖爷感念穆家功勋,特赐了免死铁券,明祯初年,穆家老将军和膝下五子为抵御戎狄人进犯,随安国公一同战死夏州,这些年朝廷赐予青禾三州勋贵门户的免死铁券尽数收回,唯有穆家手中还存有太祖爷御赐的铁券,可谓是位及殊荣,连刺史大人都得敬着穆家。”
“原来如此。”
楚南栀深深的点头道。
要说帝国的先烈们为国征战的确是劳苦功高,为保家护国从纪家的纪怀礼到穆家的这些儿郎们,哪个不是可歌可泣的壮烈人物,没曾想府上竟出了这等败类。
“难怪这位穆家六郎如此有恃无恐。”
楚南栀无奈的笑道:“竟是有免死铁券护身。”
可到了老娘手上,纵然是有金刚不灭之身,只要违反了律法老娘也绝不会手软。
暗暗的捏了捏拳,她重新回到马车上吩咐车夫继续前行。
“就算是穆家人英勇,可这穆六郎也不该如此残害百姓,这样岂不是让那些先烈们心寒。”
目视着满脸惆怅的孙怀,楚南栀不满的责备道。
“贤弟呀,愚兄欣赏你的为人,所以愿意和你推心置腹的多说几句。”
孙怀语重心长的说道:“青禾三州不比别处,随随便便遇上一户大户人家那都可能是与朝廷沾亲带故的,又或者是军功卓着的军户人家,咱们啦招惹不起,别说是你,就算是刺史大人那也得给几分薄面,就说我那位族兄吧,孙家姐姐伺候刺史大人多年,咱们孙家在檀州也可以算是呼风唤雨的了,可真要到了那些勋贵门户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这檀州的水深着呢。”
“可我既然选择来檀州做生意,总该对当地的情形多了解些,尤其是这田产的生意。”
楚南栀看出这位油腻大叔如今对自己有了几分真诚,便借机试探道:“如果不能知己知彼,恐怕不仅是白白搭进去了银子,连小命也得交代在了这里。”
“你呀能有此顾虑那是对的。”
孙怀欣慰的叹道:“想必你来檀州一路上也有些耳闻,按理来说咱们檀州这些年还算是风调雨顺,可这个年节却过的异常艰难,究其缘由无外乎是百姓们手里没了田地只能由人使唤,当年青禾王没能顺利登上大位,到了梦州后就一直在着手入主靖灵城一事,可太皇太后与先帝爷那也不是没有察觉的,京中党争激烈,拼的不过是军队钱粮,为此便有了唐、纪、尹三家的土地兼并之风,
你呀前些年是不在檀州不知其厉害,尤其是这十余年,檀州的每家每户为求自保几乎都要选择阵营,唐家仗着青禾王一家独大盘剥百姓,尹纪两家和不少勋贵门户也借机拉拢各地百姓,一来是为了对抗唐家,再则几百上千户人家合并为一家每年可以少缴纳不少税赋。”
“几百上千户人家合并为一家?”
楚南栀听得一脸错愕:“百姓们也愿意?”
“他们有什么不愿意的,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孙怀经不住乐了起来:“你想啊,他们将田地交给勋贵门户打理,不需要再向朝廷缴纳赋税,还能免受唐家盘剥,何乐而不为呢。”
“既然如此,怎么有这么多人想方设法的外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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