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不知?”柳络因错愕。
“她叫温云。”
温云……
两个字在谢觅安的唇舌间反复咀嚼,他眉间微蹙,总觉得这名字似曾听闻,却无从想起。
柳络因垂下眼眸:“你应该有听过这名字,近日门内很多人说她胜我万分……”
“没有的事。”谢觅安立刻好言安慰:“只是他们平日嫉妒你,借机攻讦罢了。”
他话是这样说着,脑海里却总分神想起方才见着的那个背影。
被腰带勒得盈盈一握的腰若扶风细柳,可真是像极了死去的谢九。
谢九,那是她的代号。
被谢家收养的孩子是没有名字的,只根据年龄排序,她最年幼,行九。
那群天赋超群的孩子是从千万人中仔细选出的,他们在谢家的暗房中日复一日地苦修,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只知道是谢家救了自己所以要听他们的话。
谢家的嫡系子弟每月都会来这儿,让这群没名字的孩子陪练,别人都知道悄悄让着这些少爷,唯独小九不会,所以她挨了不少打。
谢觅安到暗房的第一天,正值惊蛰。
春日,他裹了层厚厚的貂毛披风,一张精致如玉的脸苍白黯淡,身后那扇门开启,带了一地细碎的温暖阳光进来。
他是谢家的小公子,却连剑都握不稳,甚至有医修说他活不过二十。
他握着一把轻飘飘的软剑,那群孤狼似的孩子面对这把剑也成了卑躬屈膝的狗,装着打不过哄他开心。
谢觅安年少心慧,将这种逗弄小孩似的把戏看得一清二楚。
他明明是想好好练剑的,但是这些人根本就没瞧得起他,只把他当个愚钝的废物敷衍。
彼时他还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恼怒之下一剑刺向那个带着谄笑的半大少年胸口。
下一刻,一柄凌厉的剑挑飞他手中剑,直直戳到他脖颈那层雪白貂毛上。
那个穿着黑色短衫的女孩赤着脚,目光极冷地看着他。
“小少爷,我们的命也是命。”
后来那个叫阿九的女孩挨了二十鞭,粗劣的衣衫被打得破碎,露出白雪似的细腰。
少女梗着脖子望向谢觅安,目光冷傲得像她的剑。
后来他身子越发虚弱,连剑也握不住了,却时常偷偷去看那女孩。
她筑基了。
她会使剑气了。
她结丹了……
“……那温云剑术的确了得,我观这辈人竟难有人比她更强。”柳络因仍惦记着温云。
谢觅安眸中恍惚片刻,脱口而出:“温云定不及她!”
“师弟?”柳络因错愕,谢师弟向来温润谦雅,极少有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谢觅安抿了抿唇,理智逐渐回来,却莫名地想要维护那个女孩。
他斩钉截铁:“我家谢九若还活着,剑道无人胜她!”
“是啊。”柳络因也被谢觅安这反应弄得不愉快,她语气轻慢:“可惜她死了!”
可惜她死了。
谢觅安心口狠狠一抽,他痛苦地紧闭双眼,声音带颤:“觅安身体不适恐待客不周,就不多留师姐了。”
柳络因脸色一白,又羞又恼地摔门而去。
那个叫谢九的跟谢师弟到底是什么关系,竟让他跟自己发脾气了!
*
谢家云舟气氛阴沉,被他们甩下的另一艘云舟上则是其乐融融。
漫长的旅途格外无趣,这群年轻剑修们又都是静不下心的性子,很快就找到了新乐子。
他们开始御剑在云端上比赛谁飞得快,只剩下温云待在云舟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火杉木魔杖被递到她的眼前。
温云精神一凛,立马清醒过来,下意识就想拔腿往屋里跑。
然而叶疏白动作比她更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昨日未练剑,今日得补上。”
温云:“我忽然觉得有点晕船。”
叶疏白:“你昨日跟他们一起喝酒吃肉时很是快活,不像晕船的样子。”
他的语气极为平淡,温云却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这怎么像是小媳妇儿在抱怨呢?
对了,昨天她都在跟师兄师姐们玩乐闲聊,都没回自己屋里给他浇浇水……所以他这是酸了。
噫,现在才他一个就吃醋,日后自己要是拥有了一百根高级魔杖,弄出一百零一个剑灵,他岂不是要酸死了?
但是先前就说了,她对自己人总是很宠溺的。
温云正色道:“你别误会,我跟他们只是酒肉朋友,跟你才是长相厮守。”
叶疏白面色如常,却微微错开视线:“没误会,你起来练剑。”
软趴趴坐在云舟角落的温云只好起来,开始老老实实当一个剑修。
温云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近战法师,更没想过成为一个魔法剑士。
毕竟不管是用魔法杖使出一套剑招还是用一把剑放出个火球术,都很超乎常人认知。
她突然就怀念起上辈子那条又凶又蠢的龙灵了,起码它不会逼她魔武双修。
其实原身的剑术在同辈人中堪称登峰造极,但是在叶疏白这个剑道老祖宗的眼里,就是垃圾。
他淡淡瞥一眼就能挑出一百个错处,实乃剑修中的杠精。
温云被自家剑灵抓着在云舟上老老实实地练剑,那边御剑飞回来的师兄们见了这一幕,心中敬意油然而生。
“所谓天道酬勤大抵如此,不愧是温师妹!”
“剑修境界不在于修为,而在于对剑道的热爱和领悟,我差温师妹远矣!”
温云不知道她在这儿练剑已经激起了这群剑道天骄的羞愧心与奋斗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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