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这一句“大师兄”倒是点醒了所有新弟子,那个他们看不起的瘦小凡人,曾在入门考核中拿到了魁首。
虽然那个魁首有大量运气成分在其中,不过规矩就摆在那里,现在所有人都得管他叫“大师兄”了。
啧。
他们有意无意间,或善意或恶意,都将目光投向认真学握笔画符的荆雪尘身上。
雪豹本就是最孤僻独立的妖类,荆雪尘继承了一半妖性,每每对旁人的目光非常敏感,难以习惯。
但既然他打定主意潜入人族,就必须适应这些改变。
他深呼吸几口气,脑中回想着昆仑万年不变的雪山,逐渐平静下来。
一只苍鹰落在窗边,玉卢君从鹰爪中解下信纸,清咳一下,读到:“宗主有言:今年的藏宝会,众位将与上两届的师兄姐一同参与,奖品富足——将于五日后举办。”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弟子都陷入了嗡然讨论声中。
全神贯注的小雪豹被吓得一蹦跶,“咔嚓”一声捏断了第二根笔。
“藏宝会?”他把断掉的羊毫笔撇到一边。
“我们真幸运,刚来就赶上了!”姚潜澍兴奋得眼睛冒光,“听上一届的师姐说,藏宝阁现世时间不定,里面有各种法器供弟子挑选。据说宗门里绝大部分弟子的本命法器都来自藏宝阁。”
“哦。”一听和吃的无关,荆雪尘有些失落。
法器他见多了,光是朝云处底下的法器坟冢里就成千上万。更何况他还有个炼器大宗师做师父呢。
“不过,那里面的法器也不是任凭挑选。”姚潜澍有些担心道,“它们也挑人,也考校人,考校方式千奇百怪,不过大抵和我们在书斋中学到的东西有关。”
说罢又担心地瞅了瞅书桌上放着的两截断笔。
摇钱树在担心他。
“我练就是啦,这还不简单吗?”荆雪尘信心十足道,“上次我说要拿魁首,就拿到了;这次也一样。”
他又俏皮地拍拍姚潜澍的肩膀,“毕竟我可是大师兄呀。”
“二师弟之耻”永远都是姚潜澍的痛脚,压下嗓子道:“我演给他们看的,小尘还当真了。”
他比荆雪尘高一些,就顺手揉了揉他的头毛:“小矮子。”
荆雪尘不爽,也要踮起脚摸他的头,两个少年差点打了起来。他们动静大了些,玉卢君走过来轻轻一咳,二人就安静如鸡地站好,各做各的去。
然后在先生转过身之后,相视一笑。
他们前面也有两个少年,一直对荆雪尘的大师兄名号颇不服气,趁此机会互相咬耳朵。
一个说:“瞧把他得意的。当了大师兄又怎样?到了藏宝会还不是洋相毕露。”
另一个附和:“以后仙界都说我们有个凡人大师兄,只会打粗架,符都不会画,多丢脸啊。”
他们声音极小,满以为别人听不到。
荆雪尘耳朵尖儿动了动。
他懒得理这些话,只是抬头瞅了一眼记住这两个兔崽子的脸,决定下次揍他们揍狠些。
这一眼看去,却见左边那个的袖角不小心沾到了砚台里的朱砂。
“喂,前面的师弟,”荆雪尘凉凉道,“你袖角脏了。”
左边那个本来就心虚,假笑着道了声谢,慌慌张张地抬起胳膊。他这一抬胳膊不要紧,右手中的毛笔却不小心画在了右边少年的脸上。
右边少年惊呼一声,急忙躲开,动作又大了些,直接撞掉了自己的砚台。
砚台好巧不巧砸在他脚上,溅了两人满身的红色朱砂,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书斋里顿时一片窃笑声,弄得两个少年又难堪又狼狈。
荆雪尘也笑得趴倒在桌子上。
姚潜澍没有笑,摸着下巴思索道:“他们刚才惹你了?”
“啊?”荆雪尘莫名其妙。
“瑞兽的祝福呀。”姚潜澍小声提醒。
这么一想果真如此,刚才发生的都是小事,每个小巧合连环撞在一起,才会造成这个局面。
对呀!昨天商梦阮摸他头毛了!所以他身上沾了狰的祝福!
荆雪尘霎时间全明白过来。
被师父触摸还有这么大的好处?
……他心动了。
明光符练够三个,交给先生检查后,便可以提前离开。弟子们陆陆续续都走了,就剩下玉卢君和荆雪尘,以及陪着他的姚潜澍。
荆雪尘专心致志地握着笔,缓缓描摹符法形状,“你先走吧,不然我会分心的。”
于是姚潜澍也离开了。
只有玉卢君坐在他不远处,闲适地翻看卷轴。
荆雪尘完成了一个抖抖索索的鬼画符,抬头擦去额角薄汗,有些不好意思道:“仙君,给您添麻烦了。不如您先走吧?我在这里练,明日再带给仙君看。”
“不麻烦。”玉卢君温和道。他看了看少年的鬼画符,真挚道:“雪尘进步很快,又很勤奋,这样的孩子怎么会是麻烦?”
荆雪尘瞬间就喜欢上了这个温柔的仙君。
……看来不是每个人族都和他师父一样,嘴里吐不出半句好话,就会惹妖烦。
玉卢君人这么好,烧肉肯定也比师父好吃多了!
他笑弯了眉眼,满脸写着的喜欢不加掩饰。玉卢君笑叹一声:“来修仙界还过得习惯吗?”
“还好。”荆雪尘道。
“有些人的闲言碎语,雪尘不必在意。”玉卢君道,“我们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起点,但大道殊途同归,修仙不论出身。”
荆雪尘仰望着他的脸,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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