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回府,高务实自己一个人呆在小楼里思索了许久,不止是为高党接下来几年的局面感到担忧,更是为新政的持续性感到焦虑。
申时行这个人他是了解的,毕竟申阁老当初给朱翊钧当讲官,相当于也教了他几年。申时行在政治上肯定是典型的心学一派的作风,虽然他性格偏柔,更热衷于搞平衡,可是一旦他成了首辅,对于新政的推进来说肯定还是相当于踩了一脚刹车,必然会遭到更大的阻力。
可是这个问题,他现在却解决不了了!
郭朴可不是他的家丁下属,那是他的老师,这位老师一辈子恪守法度,他觉得大明官员七十致仕的规定既然存在,除非有天崩地裂的大事,否则就都应该遵守。高务实知道自己劝不动他,只能作罢。
而大舅张四维……身体这种事,谁能担保?只能求上苍保佑了。
高务实想了老半天,最后也只能长叹一声。
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能做的现在也只能是这么多了,既然解决不了,也只能留待来日,还是想想自己接下去在广西能干点什么吧。
巡按御史级别虽低,权力却是巨大,到了广西之后,凭借自己的家世和六首状元的身份,倒是可以比在京城硬气许多,或许可以整治一下官场?
不过这都是没影子的事,只知道广西现在乱得很,但是具体乱成什么样,又是为什么乱,自己现在还茫然没有头绪,琢磨这些也没什么鸟用,还是得到了地方之后再行查证。
次日一早,高务实便在王国光的带领下,和另一位监察御史一道前往皇宫,陛见皇帝了。
朱翊钧的气色不是很好,但是遴选很快——王国光介绍完两位广西巡按候选人,朱翊钧便直接选定了高务实,连半句多话都不肯说。
高务实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愤怒,当然这愤怒不是对他高务实来的,这是一种权势被压制、尊严被无视而产生的愤怒。
历史上,他也是在今年被母后李太后逼得下过一道罪己诏,而且罪名比这一次还要搞笑。
那次是他喝了点酒,下令让身边的一位小宦官唱新曲,结果小宦官推说不会,朱翊钧趁着酒劲发怒,说要砍了小宦官的脑袋。身边人当然劝他,他便说脑袋且留着,割一束头发以示惩罚。
结果这事很快被李太后知道了,李太后大怒,一边命朱翊钧长跪不起,一边威胁他要立潞王为新君,同时派人通知张居正,要张居正代皇帝拟罪己诏。
朱翊钧痛哭流涕地跪在慈宁宫外求母后原谅,李太后又派人请张居正过来当面教训朱翊钧,好一通说教之后,这事才算翻过了页,然后没得说,朱翊钧下诏罪己。
高务实心里苦笑,看来朱翊钧在万历八年愣是有下诏罪己这一磨难要经历了,相对来说这次还算正常一点,起码不是因为一个小太监的一撮头发就下罪己诏……
只不过,这次朱翊钧的罪己事件,自己跟着倒了霉——当然这次到底算不算倒霉,还有些难说。
一方面,高务实原本最有可能走的一条升官路线被断了:先翰林史官,进日讲官,混资历升级,中途可能去国子监干一任祭酒,再回翰林院进侍读学士并掌院事,然后进某部侍郎(最有可能是礼部和吏部),接下来要么以侍郎直接入阁,要么再混两年以尚书入阁。
这条路是大明翰林们最清贵的入阁路线,尤其是状元们最常见的路线,譬如嘉靖二十六年的状元李春芳,就是走这条线路入阁的。
简单的说,这条路线既轻松惬意,又清贵无比,最是被世人所羡慕。
但现在这条线路被断了,改成另外一条,也就是外官路线,这条路线非要细说的话太复杂,但如果简练一点说,那也无非就是在地方上做出各种成绩,然后调回京师任侍郎,再尚书,再入阁……
跟第一条路线相比,这一条路线既辛苦,又危险,任何一步走错,都可能在半途就沉沙折戟,甚至走到凯旋回京的那一步都未必保险——凌云翼今年不就栽在那一步了?
另外还有一个麻烦,就是自己这次南下实在太远,都特么跑到广西去了,这可不比回新郑老家,顶多也就十天半个月的路程。去了广西之后,京城这边自己的主要产业都会处于一个没有主心骨的状态,还不知道会不会出问题。
朱翊钧显然不会知道高务实脑子里会想这么多的问题,他只是觉得在王国光把另一位御史带走之后,高务实好像有些走神。
这让朱翊钧有些尴尬,他以为高务实是对“降调外任”毫无心理准备,所以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而这件事,根子却出在他这个皇帝身上,高务实不过是代他受过。
“务实,这次委屈你了。”此刻乾清宫西暖阁里没有外人,只有朱翊钧、陈矩和高务实三人,陈矩是他的心腹,有什么话也不必瞒他,所以朱翊钧直接走下了御座,来到高务实身边。
高务实知道其实这个时候,朱翊钧才是心情最郁闷的人,所以反过来半开玩笑地安慰他道:“皇上不必为臣担心,臣听说巡按御史现在到了地方可是威武得很,臣前次做钦差还是十年前的事了,这次有机会再体验一下钦差威风,其实高兴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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