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万邦的命令刚刚下达没多久,便有家丁来报说朝鲜领议政李山海拜访。张万邦一听,笑着对手下人道:“我就说嘛,这事儿肯定不会只有我着急……哦不对,应该说是肯定有人比我更着急。去,请这位……鹅溪先生进来。”
有家丁下去请李山海,身边则有家丁问道:“这位鹅溪先生毕竟是朝鲜领议政,参戎要不要换身衣裳?”原来张万邦此时穿的还是戎装。
“换什么换,这不随时可能要打仗么?就这样挺好。”张万邦笑眯眯地道:“他是文官不假,可那是朝鲜的文官,又不是我大明的文官。他要享受我换衣相迎的待遇,怎么也得等朝鲜成功内附,成了朝鲜布政司之后再说。”
“朝鲜布政司?”不知李山海是不是格外着急,这么快就已经来到门口,并且听见了张万邦这番话,在门口便回了一句。
然后便见到这位年约花甲的朝鲜领议政从门口走入,拱手道:“李山海见过张参戎。”
张万邦这才笑眯眯地起身回了一礼,伸手虚指客座道:“鹅溪先生不是外人,本将就不多客套了,请坐。”
李山海倒还真不觉得张万邦这举动有什么不敬,反而颇为高兴,十分认可他这一句“不是外人”的评价,春风满面地坐了下来。不过紧接着李山海便问道:“张参戎方才说‘朝鲜布政司’,敢问这是皇帝陛下已经决定的事吗?”
张万邦眼珠微微一转,笑道:“鹅溪先生说笑了,皇上圣意哪里是我区区一介抚顺游击所能知晓的?方才不过戏言而已,鹅溪先生请勿当真。”
对于张万邦这句话,李山海却恍如未闻,反而自顾自地道:“朝鲜八道内附为朝鲜布政司一事,在下以为或有值得商榷处。”
张万邦一怔,下意识问道:“此话怎讲?”
李山海皱着眉头,一脸慎重,认认真真地回答道:“敢问参戎,安南内附之后,如今在大明是何地位?莫氏如何安置?”
这下轮到张万邦皱眉了,他沉吟道:“安南内附之后为都统使司,莫氏之主历任都统使。而自侯爷救莫氏、平郑逆之后,安南为答谢天朝援助,除重申此前内附各条款外,又再设副都统使一职,且由吾皇委任。”
有些事不能说得太直白,比如所谓高务实“救莫氏、平郑逆”,这事儿就只能如此说,而究竟是什么情况,张万邦作为高级将领自然还是心知肚明——高务实一开始是借口莫氏刺杀而动兵,甚至为了避免政治问题复杂化,他那会儿还是动用的私兵和土司兵。
而在拿下升龙、控制莫氏集团之后,高务实又马上表示“莫氏刺杀”属于搞混了,真正搞刺杀的是南边的后黎朝郑氏,于是带着莫朝的仆从军一齐南下又平了郑氏,自此收复整个安南。
这件事放在大明国内而言,那自然是当时的高按台一步三计、环环相扣的大手笔,值得大书特书、千古传诵,但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对于大明周边的其他小国而言自然就是令人震惊的坏消息了。
其实当时朝鲜国内也对此有过一些议论,不过一来朝鲜承平已久,对于打仗这种事属于想都不愿意去想,二来朝鲜自认为自己和安南大不相同——安南人早前和大明可是有一段相爱相杀的历史的,可朝鲜呢?我朝鲜可是大明孝子啊,他安南如何能比?
果然此时张万邦这样一回答,李山海立刻便道:“那就是了。安南在天朝诸藩国使节陛见皇帝之时从来位列朝鲜之后,安南内附之后,大明既然能使莫氏永镇当地为都统使,如今朝鲜怎么反比安南不如?”
张万邦心道:这些朝鲜人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明明都已经混到要给人当儿子了,还非要争个长子次子是吧?怎么着,就算给你个长子身份,可你又不是嫡子,难道还指望能拿个继承权么?
真是见了鬼了,你们要真是这么好面子,那倒是把仗给打得好看一些啊!就你们这样,在拿了咱们送的那许多支援之后还是被倭寇撵鸡赶狗一般打得哇哇叫,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应该是长子?
娘的,要是接下去侯爷把倭国也打服了,倭国跳出来说他最能打,更应该做这个长子,那你们两家是不是还要为此再干一仗啊?
想归想,不过张万邦很快就把这事抛到一边去了,他觉得这事儿虽然可能会有些麻烦,但再大的麻烦也自有侯爷去解决,实在不关他老张什么事,因此摆摆手道:“鹅溪先生,我张某人是个武将,您说的这些啊,那都不是我该操心的事儿,咱们还是言归正传……您此来所为何事啊?”
李山海微微一笑,道:“听说都元帅率军回了汉阳,目前已经到了城外芦原岭,正要求陛见王上,请王上裁撤大军,不知可有此事?若有,敢问参戎又是如何回应的?”
“是有此事。”张万邦一副大大咧咧地模样道:“不过张某人所得军令是不准我明军之外任何军队进入汉阳,故他若坚持要入城,那只有一条路可供选择:攻城。”
李山海也没料到张万邦如此光棍,稍稍一怔,微微皱眉道:“参戎……就这样回答的?”
“是啊,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张万邦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然后似乎想起什么,又道:“哦,对了,我还说,如果他只是自己想进城见一见朝鲜王,那倒是好办,带十个下人入城,我还是可以放他进来的。毕竟是朝鲜王的臣子么,这我可不能拦他,否则成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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