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颜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除了林也,都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薛寻下意识道:“你说恒都督是为了你而来?这不可能,你……你到底是谁!”
宗向南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僵,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时颜,全身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时颜看了薛寻一眼,微微一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道:“反正,薛刺史不必担心,恒都督并不是什么利欲熏心之人,他心里也是与薛刺史一般,盼望着大兴和大兴的百姓能越来越好的。”
薛寻一愣,也慢慢冷静了下来,虽然他还不清楚时颜到底是什么身份,但这并不是现在问题的关键。
现在最关键的应该是,大兴日后,将会何去何从。
他静默片刻,轻叹一口气,重新把目光投向远方的战场,道:“我心里,无比希望娘子说的话是真的。
然,当一个人有了足以颠覆这个天下的实力时,便是他什么都不做,也会让人敬畏。
更何况,如今他明显有所动作了。
说到底,也是我无能,不管我心底怎么想,也无法决定大兴未来的走向。
便是我拼尽全力发起了叛乱,我心里也很清楚,我能做的只是在大兴这片土地上,燃起一簇又一簇反对韩圻年暴政的火苗。
大兴未来会何去何从,谁会成为新的大兴之主,我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去干预。
只是……”
他有些自嘲地笑笑,道:“不管怎样,我心里也是希望大兴能遇到一个明君,能带领大兴以及大兴的百姓,走得更远的。”
他曾经誓死追随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他从没想过投奔别的人,为别的人卖命。
他不是愚忠,只是这天底下,还没出现另一个让他认可的人罢了。
陛下还在生时,时常自嘲地说自己什么用都没有,只能被困深宫中,看着他们在外头出生入死,为她拼命。
其实陛下不知道,他们这些人就是因为认可她,对她抱有希望才会聚集在一起的,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她坚守本心,让他们感受到她不会轻言放弃的决心,他们便愿意为了日后由她带领的大兴赴汤蹈火。
陛下陨落了,他们这些人,也就散了。
便是他们再有通天的本事,没了陛下的带领,也只是如他一般,拼命挣扎,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最后便是死去,心里终是带着不甘。
许是薛寻这段话说中了在场众人的心事,大家一时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时颜嘴角微扬,眼神却微冷地道:“会的,但不管如何,那个人都不会是韩圻年。”
……
这一回的战争一直持续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
随着一阵悠扬的号角声响起,时颜看到远方的战场逐渐沉寂了下来,一队人马开始挥舞着军旗,快速地朝他们这边而来。
看到那熟悉的猛虎图腾,时颜心头微热,一转身,便带着身边的侍卫往城楼下走。
薛寻几人见状,犹豫了片刻,也跟着时颜走了下去。
不管恒都督这批大军是何来意,他们也是帮他们解决了李恺志这一大难题。
于情于理,他们都是要亲自迎接的。
几人在颍州城门口等了一会儿,那队人马便到了他们眼前。
只见领头的是一个眉目俊朗,气宇轩昂的男子,一身银甲衬托出他高大矫健的身材,那双漂亮幽黑的凤眸中仿佛还带着从战场上沾染的血腥气,让人看着,便忍不住心生畏惧。
此时的他,没有了平日里那一丝温和俊朗,白皙的脸上,每一寸线条都紧绷着,仿佛出鞘的利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无比锋利的锋芒。
时颜早在远远地看清了他的模样时,呼吸便有些乱。
是恒景。
竟然真的是恒景!
他怎会亲自出现在这里!
便是钱甚多他们确认了那是恒景的大军,时颜当时想的也是,恒景在里面的可能性,不大。
钱甚多说得没错,在他们专注于西南道的事情时,外面早已是变天了!
这也能解释,先前死活不愿意动用李恺志大军的韩圻年,为什么突然就让李恺志出兵。
只怕是因为他察觉到了恒景插手了西南道的事情,惊慌之下,只想着速战速决罢!
在她在西南道奋斗的时候,恒景也没有闲着。
想到这里,时颜一颗心突然就满满的,满得都似乎要溢出来了。
恒景早在见到时颜那瞬间,眼眸就一直锁在她身上,脸上的线条微不可察地柔和了些许。
还没等策马来到时颜面前,他便突然翻身下马,大步地朝时颜走去。
时颜挑了挑眉,嘴角弧度不禁扬起,一直注视着面前的男人,就这样站在原地,静静地等他走过来。
好像一直以来,都是恒景在奔向她。
不管她怎么对他,怎么把他排斥在自己的世界外面,他对她的感情,都始终如一。
最终,恒景在离她还有一步远的地方停住了,眸色深深地看着她,忽地,哑着嗓音说了句:“我差点以为,一切都是我的梦……”
时颜一怔,一时不明白,他说的是哪件事。
是她回来了的事,还是他们先前互诉衷肠的事?
亦或是,他此时见到了她的事?
她想了想,眼眸一弯,突然走前一步,张开双手抱住了他劲瘦的腰,只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竟然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做出这种事。
而且,还竟然连这男人身上那股子尘土和血腥味夹杂在一起的味道,都觉得好闻,甚至让人有种安心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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