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管那就随着他去好了。”沙海山拿起手边巾子轻轻擦拭唇角,“管得多错的多。这跟说多错多一个道理。但凡出了丁点岔子,就都是他的不是。”
方大幻闷声笑了笑,“是这么个理儿。且让他得意几天。”
换了壳子之后,喵渺不分的都别想活命!
还有那个该死的陆五!
终有一日,他要手刃陆五,为母亲报仇!
方大幻眸中现出一丝厉色。
沙海山见状,微微笑道:“先顾好眼前的事,而今换壳子尤为紧要。在这期间,断不能节外生枝。”
方大幻十分认同沙海山的看法,颔首道:“这才是重中之重。”话锋一转,又道:“这两天还会有十来个玉阳观道士陆续进城,若老三那边问起,还望先生帮忙敷衍一二。”
还有?
吴王要那么多术士作甚?纵是解蛊五六个也够使了。况且这也不是人多就灵验的事儿。
沙海山面上不动神色,浅笑出声,“您手里可用的术士着实不少。随便哪个都能帮您换壳子。”
“不不不。”方大幻连连摇头,“他们擅长的并非高深道术。而是小术。例如解蛊中蛊,或是杀人于无形。”
沙海山眉梢动了动。他明白了。妙远给吴王留下的是一支奇兵。假使吴王没有到在凉州,这支奇兵可以为其招揽人马,他日可以东山再起。
但是如果吴王与凉王互换身份,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接管凉州兵丁。这中间省了许多麻烦,而且,万一事败那也是凉王败,而非吴王。
他倒是好谋算。沙海山在心中暗暗冷笑,好谋算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为世子做嫁衣?
横竖不能让他遂了心愿。然则,眼下不得不与之虚与委蛇。但等王妃与世子身上的蛊毒除尽,他也就没了用处。
沙海山唇畔笑意愈发深刻,“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多了许多胜算?”
“那是自然。”方大幻垂下眼帘,遮挡住眸中那点转瞬即逝的寒光。沙海山心里作何打算,他最清楚。无非是卸磨杀驴那一套。但等朱氏解了蛊毒,他就会翻脸无情。
方大幻闷闷冷哼。
可惜的是,沙海山最终的下场只能是与朱氏在奈何桥上互诉衷肠。
解蛊?呵呵!他压根没打算给朱氏解蛊。
玉阳观的术士有的是法子把沙海山糊弄过去。
两人各怀心思。尚在茅厕底下关着的孙恪和陈闻礼已是面有菜色,气息虚弱。
“老孙……”陈闻礼嘴唇干裂,声音嘶哑,“你再讲讲蛋黄什么味儿。”
他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需要依仗老孙描述吃食的味道聊以自慰。
“蛋黄啊……”孙恪清清喉咙,声音比陈闻礼还哑,“就是香!”喉结滚动,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响声,“老沙那个挨千刀的想把咱俩活活饿死,渴死在这儿。”
“死不了。活受罪。”陈闻礼双目紧闭,断断续续的说:“隔两天给顿饭吃,给壶水喝。拿咱俩当成个玩意儿磋磨。”
“以前老桑一碗一碗给他送豆儿,他怕是都忘了。”孙恪恨沙海山恨的咬牙切齿,“他……他坏透了!没救了!直接一个雷把他劈死算了!”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孙陈二人吓得心颤肝颤肩膀也颤,但很快便强装镇定。陈闻礼挺起胸膛,“我没做过亏心事,不怕打雷!”
“我也不怕。”孙恪眼珠里叽里咕噜乱转一气,小声嘟囔,“狐狸窝那次不是我想去,我是被老清连蒙带骗陷里头去的。您要是劈,可得认准了啊。老清而今在京城呢。您受累往京城挪挪?”
老孙这套词儿说下来,半个磕巴儿都不打。熟练的叫人心疼。许是每逢打雷都得叨咕好几遍。
唉!
想想也是可怜。陷狐狸窝的确不是他的错儿。他一个本本分分的老神机使,从没有招人烦的花花肠子。
称得上是正经人。
“老孙……”陈闻礼扭转头,轻声安慰,“你别怕。我给你作证,你是个好的。老天爷要是一不小心劈岔了,把你给劈死,我去求陆五姑娘把你就回来。你放心,昂。”
孙恪感动的热泪盈眶,“老陈,不枉我跟你绑在一起。你啊,懂我!”
“我”字刚说出口,头顶又是一声轰隆隆巨响。
陈闻礼皱起眉头,循声往上观瞧,“诶?老孙,不对啊。你说咱俩上边是茅厕,茅厕上边是结界,怎么听见雷声的呢?再者说了,现在是冬天。冬天打的哪门子雷啊?”
孙恪思量片刻,点头附和,“老陈你说的太对了。”
两人默了默,异口同声,“是不是陆五姑娘救咱俩来了?”
孙恪激动的眼泪哗哗淌,“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小黑是个好小黑。瞧瞧,办差办的多利索。”吸吸鼻子,用命令的语气对陈闻礼道:“你以后不许说小黑脑子小了。”
“你先别慌着哭啊。”陈闻礼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看个究竟,奈何他跟孙恪背对背绑在一起,腿脚用力蹬两下,身子却只是晃了晃。
“老陈,你别咕蛹,老实儿等着就是了。”孙恪低下头,把脸抵在肩头蹭了蹭,“我得把眼泪擦擦,陆五姑娘见到我这幅模样,怕是不雅。”
陈闻礼用胳膊肘使劲戳孙恪肋骨,“来了,来了。还真是陆五姑娘!”
哪儿呢?孙恪扬起脸,定睛细看,就见陆珍脚踏金灿灿的“树枝”在离他二人头顶半丈高的地方停住不动。
笑容和善,神情庄重,宛如仙子一般。
“孙神机使,陈神机使。”陆珍略一颔首,柔声道:“你们受苦了。”
好一个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孙恪涕泗横流,声儿颤颤,嗓儿哑哑,“请受俺老孙一拜!”说着真就站起身,向陆珍深深一揖。
陈闻礼亦是浑身松泛,低头看看自己,再活动活动手腕,缚仙绳和猪腰子扣儿竟不知在什么时候解开了。
真神了!
陈闻礼也站起来,对陆珍道:“陆五姑娘,这都是老沙作的妖。还有吴王……”
陆珍竖起手掌止住陈闻礼话头,“陈神机使尚且虚弱,休要多言。倘若肺管子损伤的厉害,留下病根不好医治。”
孙恪点头如捣蒜,“对对。陆五姑娘说的都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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