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得嫡, 就意味着帝国有了未来的君主,圣上从得嫡的喜悦中回过神来, 连忙叫敏德扶了杨氏起来, 又教内侍去内库拿了银钱分赐宫人、往南内报喜。
“这几日夫人辛苦,不如就在宫中再住几日陪伴皇后。”刚刚是忧心得吃不下,现在喜不自胜, 皇帝更不想用这顿膳了, “朕先去换了衣裳洗漱,再去殿里见皇后。”
他这一晚上也够狼狈的了, 阿姝和孩子现在都极为虚弱, 总得干干净净地去见她。
杨氏也没有推辞:“皇后今日乏累, 没有五六个时辰是醒不过来的, 圣上也不用过分担心。”
按理来说男子是不能接近产妇的, 认为除了初夜的落红, 女子身上的血味会带来霉运,但温嘉姝曾与杨氏讲过,自己每月来红的时候圣上也是与皇后同床而眠的。
经血与生产时的血又有什么区别, 生产的时候不愿叫皇帝瞧见狼狈, 生完之后也该让皇帝瞧瞧皇后是如何不要性命为他生育皇嗣的。
圣上进到产房时, 那惨烈之处已经被收拾过了, 他站在屏风外面敛声屏气, 静静地注视着安睡的妻子, 心中生出酸楚, 她的腹部还是像怀了一个孩子那样大,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面上因为失血显得苍白憔悴, 或许连嗓子也哑了, 失去了往日的明艳活泼,一个人静静地躺在这里。
在这个朝野欢庆的日子里,她是最难受无助的一个,只能靠着自己在鬼门关里走回来。
乳母抱了皇子本想呈给皇帝看,敏德瞥见圣上面上柔情,把她拦了下来,吩咐到外间等候,不要吵到皇后安睡。
圣上站在锦屏的后面良久,才转身到了外面,吩咐乳母把孩子抱过来给自己瞧一瞧,“阿狸吃得还香吗?”
或许是在母体里面待了很长的时间,阿狸的小脸不似别的初生婴儿红皱得像个小猴子,乖乖地睡在乳母怀里,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阿耶在看着自己。
乳母头一次离皇帝这样近,即使知道圣上不过是想瞧瞧皇子,但多少会有些害怕,“回圣上的话,殿下刚刚只用了一点水,等再醒了才能喂食少许乳汁。”
皇帝隔着襁褓摸了一下阿狸的身子,不知道是这襁褓绵软,还是阿狸本身就是软软的一个小团,他根本不敢接过来。
皇子并不算轻,乳母战战兢兢地等了许久,也不见皇帝瞧够,她都有些害怕自己会不会把孩子摔到。
“你可真是不慌不忙,磨了这么久才从阿娘的腹中出来,阿耶都想打你了。”
圣上温柔地嗔怪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她生你这样辛苦,以后要好好孝敬你阿娘,不要惹她生气,知不知道?”
熟睡中的阿狸不知道做了什么甜梦,不安地扭动着身子,无意识地笑了起来。
他的口中没有牙,一张嘴还会流涎水,但圣上却以为他这样笑一笑比任何臣子阿谀奉承的话都叫人舒心,怕自己话说得多了把他吵醒,又看了一会儿叫乳母把皇子抱下去。
正月初一是皇帝接受百官朝贺的日子,但因为皇后诞育皇子,这一项礼节暂时免了,臣子们本来等着给圣上贺喜,见不到皇帝,就捉住了英国公,反正杨氏不在家,正好要他请一场客。
今年宫中不放爆竹,圣上命人在宫中遍挂彩灯,又请了会打铁花的人提前放了一夜的火树银花,千灯明合,光华灿烂,将整座长安变成了不夜城。
太极宫的东门一向是宫里最寂寞的地方,郑妃每日织布弄机,吃斋念佛,对宫中的事情不闻不问,但膝下的几位县主年纪还小,瞧见外面异常热闹,还会羡慕地向外望去。
有内侍省的宫人在各宫撒钱,那是她们的皇叔得了太子,欢欣不胜才在宫中放恩典。那本来该是她们父亲为她们兄弟来做的事情,却变成了皇叔对堂弟的疼爱。
安平县主走到嫡母的织布机前,看她织出紧密厚实的绸布,本来应该成为天下之母的女子却整日坐在这里织布,“阿娘,外面多了好多人,我有些害怕。”
“安平,这是你皇叔得了储君在庆贺,没什么好害怕的。”郑妃恬淡一笑:“你皇叔母嫁入李家都已经快两年了,该为圣上开枝散叶了。”
算算日子,温皇后早该生了。
她是看着皇帝长大的,长嫂如母,皇帝的温和与心狠她都见识过,圣上平日倒不会缺了她们的衣食用度,但人总要找些事情做才不会感受到无边的寂寥。
郑妃没有为隐太子生育过,少女时期的爱慕和怨恨已经随着无穷无尽的宫闱斗争消失,他身死以后,只剩下作为妻子的职责,用尽余生的气力为他守护好仅存的骨血。
二郎今夜肯定很高兴,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是和他最喜欢的姑娘所生育的嫡长子,所以也希望宫里所有人都能高高兴兴的,这也包括她们。
如果她们不高兴,会有人替皇帝来消除这异样的声音。
“安平,去和妹妹们玩罢,今夜圣上心情甚好,这灯肯定会燃一夜,你们不用这样早睡,都到外面看火树银花,我不会训斥你们的。”
温嘉姝是被外面的光亮晃醒的,她沉沉地睡了好些时辰,不知日月晨昼,只知道身子疼得不像自己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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