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八斗之事, 季遥歌本欲亲自前往冕都再与流华君一谈,后来因安海城百务缠身,她抽不开身,便和昊光提了一嘴, 不想事隔半年,流华君竟真把人给送回来了。不过流华君将高八斗扣在身边,原来也只是作为再见季遥歌的筹码, 如果季遥歌已然同意与冕都合作,甚至在昊光的决定里还起了很大的作用,虽然没按流华君所期望的发展,但到底最终目的是实现了, 所以在昊光出征半年后, 流华君就将高八斗放了回来。
这还是季遥歌闭关后十八年间,首次再见高八斗。大概是被流华君折磨得够呛,高八斗看起来就像蔫掉的茄子, 已经不再少年的脸庞棱角分明, 挂着几缕郁郁之色,看谁都是一副怨气十足的神色,以至于季遥歌一进给他安排的洞府, 便忍不住笑了。
“你这是被狐狸吸干了精气?”
高八斗蜷在洞内的玉榻上,身上穿的是绣了白樱的墨绿长褂, 长发半绾, 忽略他面上那深沉的不虞之色, 这虫子竟也出落得超尘脱俗起来——看这装束, 当是流华君的审美癖好无疑,倒是又仙又美,不由让人往某些方向想去。
“滚!”高八斗当即变脸,随手抓起榻脚的香炉砸过去。
季遥歌侧身避开,看着炉灰洒了满地,一股香雾弥漫出来,她走上前去,凑近打量他,仍是笑的:“你气什么?莫不是让我猜中了?都道流华君美艳无双,千娇百媚,府中豢养不少男宠,阴阳采/补,双/修合和,可谓神仙日子。”
她这一说,倒戳中高八斗痛处。关于流华君之事,季遥歌也略有耳闻,这还是桀离悄悄说给她听的。流华君修的可是实打实的媚术,府内收留许多身强体健又貌美的男修,过着如同帝王的日子,坐拥后宫三千。便以桀离之能,也着过流华的道,那时初见他对流华惊为天人,也不管对方来历手段便穷追猛打,结果被流华反手一迷,差点就陷在她的媚窟里出不来,是以从那以后,桀离对流华君避而不见,怕得要命。高八斗落到她手里,又能讨着什么好处?毕竟以他的长相来说,也算俊美了。
不过这倒是她多想了,高八斗人模人样时虽然长得不错,但往流华君的男宠群里一丢还真不算什么。流华君豢养的男宠那是各有千秋,有半兽形态轮廓深邃的,也有全人形态眉目绝色的,高八斗虽俊却也不算特别,再加上有季遥歌这层关系在,流华君并没向他下手。但就算如此,也不代表高八斗一点折磨没受,否则他不会穿成这样回来。
流华君虽没将他纳入男宠行列,却也将他打扮得赏心悦目,然后放在府里做个跟进跟出的小倌,捧个酒端个香什么的——这就苦了高八斗,做杂役倒也罢了,可那流华每每与男宠欢好时,就要让他在幔帐外服侍。再怎样他也是有点道行的雄虫,化为人形后就有了人的欲/望,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撩拨?看着幔帐中巫山/云/雨的影,耳边吟/哦碎音,偏偏看得听得却要不到,日子一久,简直要他老命。
他心气高,原也自负,结果却不入流华法眼,被她视作杂役,这本就折他傲气,可要真去做流华的入幕之宾,又是他极为不齿之事,再加上不得纾解的欲、望,一来二去,这矛盾就化作怨念。可要怨,他也只能怨自己空有境界,没有修为,被流华生生拘在府中这么久。
这些心事,高八斗当然不会同季遥歌去说,当即沉脸,阴恻恻开口:“看来你并不想知道我进她府内找到何物,也罢,倒是我多事。”说着就闭紧眼,
季遥歌知道他这矫情的脾气,有时就要哄着,便道:“咱两也十多年没见,一见面还真就恼上了?别气啦,怨我说错话,给你陪个不是。”他仍爱搭不理地闭着眼,她好话又说了一箩筐,人家还是无动于衷,终于把季遥歌也逼急,冷哼一声站起道:“不说算了。”正要走人,高八斗这才有了动静,扔出叠拓片飞到季遥歌面前。
“这是何物?”季遥歌接下拓片放展开。拓片每张都约一个半人高的石碑大小,和幻鲸舵舱中的石碑有些像,应该分了正反两面,正面刻着无人识得的古字,反面则是复杂的图案。
她知道高八斗进这九重天地,为的是这里所藏古碑,因这九重天地乃是上古神秘所在,其间落有不少上古遗留下的碑石,蕴蓄着强大灵元,对他来说是极好的食物,所以十八年前她将他放出,任他离开赤秀寻找石碑。但总不至于高八斗冒那么大风险溜进流华君洞府,就为吸食一块石碑的灵元吧?这和他谨慎胆小的作风并不相符。
嘴里虽然问着,她却不由想到幻鲸内残缺的海图,眉头轻蹙,那边高八斗又开了口:“古书《域经》有载,世祖造物,借黑油煮海蒸天,驱散九天瘴气,方令日月之辉交替光耀万华。黑油威力无穷,世祖恐为恶人所图,故令天工巧匠凿丹炉异域收纳,上下九重天地为梯,驯妖兽千数为护,故成丹炉流海。”
黑油?
季遥歌闻所未闻,心中疑惑不免又多一重——按高八斗所言,这流放之海就是丹炉流海,可世祖造这炉海,应在万万年之前便成,若古碑是世祖所留,也该是万万年前之物,可幻鲸内有裴不回的探索字迹,他与花家祖宗皆是万年前的人物,又如何撞到一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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