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吃饱穿暖,没人能欺负我,和我姐。”他心眼贼多,愿望倒务实。
自家的家门已近在眼前,他加快步伐,身后那人也未有言语,不妨空气里却飘来一股香气——焦酥的面香掺着油浓的肉味。他猛地转身,看到季遥歌正对半掰开一张厚实的饼,饼身金黄酥脆,他都能听到掰开时饼皮发出的“咔察”脆响,上面的芝麻弹到他嘴角,他不自觉舌扫进口。饱满的肉馅露出来,油汪汪的颜色,搅得他一阵阵肠鸣。他家银钱不济,每月能有一顿肉吃已是不易,昨个儿在军营呆到现在也没吃什么,眼下看到那香肉酥饼就挪不动道,口水跟泄洪似的泛滥,两眼直勾勾盯着饼,不住舔唇,跟见了荤腥的猫犬没什么两样。
“白斐,跟着我不止吃饱穿暖,无人敢欺,我还能让你吃好穿好,从此成为人上之人,我不需要你孝敬,只要你听话。”她把掰开的饼递到他面前晃了晃,“要么?认了师父就给你。”
白斐的眼睛跟着饼晃动,双手紧压肚子,想自己叫她一声“师父”也没什么,权当换口吃的。这念头闪电般掠过,已压倒性地从各种阴暗揣测里胜出,他飞快地抢过饼,含糊地叫了声:“师父。”就将饼胡乱地往嘴里塞。
“昨天在你家里那位,是你姐姐?”季遥歌问他。
白斐“嗯”了声,三两口吃完饼,又将季遥歌手里另半块饼抢来揣在怀中,冲进黑洞洞的家,直嚷嚷:“姐,我回来了!给你带了好东西,快出来。”转了一圈,却没瞧见铃草的人影,他不由奇怪。铃草在外头摆个针线活的小摊,不过昨儿摊子被砸了,今天她不该出摊才是,怎会不在家里?他心浮起一股不祥预感,正猜测着,对门跑来个年近四旬的大婶子,四下觑了两眼,才朝他开口。
“小斐……”她眼带敬畏地看他,似乎拿不准该叫他什么,“一早来了帮凶神恶煞,气势汹汹地把你家铃草姑娘给掳走了,你是不是在外头惹了什么人?我瞧那些人的打扮,像城北的青龙会。”
“啪”,白斐怀里的饼掉在地上。
青龙会那帮混蛋,良家子落进他们手里,能有什么好下场?他从军营回来拖了这么长时间,铃草都不知经历了什么事。脑中稍稍一过,他就急红了眼,狠砸两句粗口,冲出家门顺手抄起根木棍就往溜儿街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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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平城的溜儿街,是各大娼馆、赌坊的聚集地儿,三教九流汇集,整日乌烟瘴气,良民们很少敢往这里跑。青龙会的堂口就在溜儿街最显眼的位置,那也是个赌坊,归青龙会六当家冯兴所有,众人都唤他一声冯六爷。甭管是牌九骰子,还是斗鸡斗狗,亦或是打私拳,只要能赌的东西,在这里都找得着。
赌坊从早到晚开着,里面人多窗小,抽烟枪的、嚼槟榔的、喝酒的,一股子怪味散不出去,掀起帘来就扑面而来,但进去的人照旧兴致勃勃,到最后都是赢少输多,借了六爷的利银还不上,卖房卖铺典物以至卖妻卖女,所以这冯兴也做买卖女人的勾当。看中的女人留下玩几把,腻了就和那些没看中的女人一起卖给娼馆妓院,或有资质好的再往外送给达官贵人亦或运去别地卖个更好的价。
赌坊里蓄了一帮打手,又有青龙会在后头罩着,冯兴在居平城中可谓一大恶霸,看中什么就要抢来。那日赵二钱踢了铃草的摊正巧叫他瞧见,铃草一股子野劲投了他的脾气,倒比那娇滴滴的娘们更有味道,便想着纳作妾室,不料遣去的人竟被打得头破血流回来,他横行无忌惯了,哪肯被人这么下脸面,翌日就让赵二钱领人过去将铃草逮来。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连妾也甭当了,玩腻就扔给最下作的娼馆,叫她尝尝贩夫走足的滋味。
不料赵二钱兴冲冲地将人抓来扔到冯兴的榻上,那冯兴是裤带也解了,衣裳也敞了,愣是没吃到肉。铃草身上也不知道戴了什么宝贝,但凡男人一碰就跟过电似的,能把人痛死。
冯兴提枪败阵,兴头上被浇了盆冷水,站在赌坊内室里就朝赵二钱等人发作,一个窝心脚踹过去,赵二钱被踹在地上,只敢求饶。
“妈的废物,连个女人都搞不定,老子养你们这帮蠢蛋有/卵用!”冯兴坐在太师椅上,横眉戾色地扫着众人。
手下见他发作一通心气略顺,才敢上前来回话:“六爷,人已经送去桂喜院。小的叮嘱过桂喜院管事,让鸨母剥光她衣服吊起来抽,再令人围观,保管叫她生不如死!”
冯兴这才拿起茶壶往嘴里啜茶,正琢磨着还能如何折磨铃草,不妨外头赌室突然传来一片惊乱尖叫。
“出了什么事?”他重重撂下茶壶。
手下人正要推门出去查看,不妨那雕花木房被外间飞来的人撞烂。冯兴腾地站起,看着已然狼藉的赌室满面怒愕。赌客们惊慌失措地往外逃去,几张赌台被人掀翻,牌九、骰子散了一地,几个看场子的打手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哀嚎,其中一人正被白斐用脚踩着头摁在桌上。
听得内室动静,白斐抬头,露出猩红挂血的眼,手上的木棍沾了血指向冯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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