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中秋家宴本是纪澄与沈彻和好的契机,他们一舞一鼓,配合得天衣无缝。纪澄不得不承认,若非沈彻的鼓点逼迫于她,她是发挥不到那般出色的。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将剑舞到如此地步,很有点儿用剑高手的气派了,只是没有内力,算不得武林高手。她见过沈彻舞剑,在他给她做示范的时候,仅仅是动了动手腕,那剑芒就辉如银河。纪澄则不得不借助身体的腾挪来带动轻雪剑身,才能勉强模拟出那样的效果。
可是在被情感支配了的纪澄心里,她只觉得委屈万端。恨沈彻拈花惹草,竟然惹得南诏公主上门羞辱,若非她刚好会剑舞,今夜过后只怕被人议论贬低的就是她纪澄了,而那南诏公主则会更加趾高气扬。
今日有南诏公主,明日难保就没有什么西京公主的出现。纪澄应付得了这个,难道就能应付那个?
沈彻同纪澄并肩回到卧云堂,纪澄低着头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这却是沈彻与纪澄闹僵之后这几月里第一次踏入卧云堂。
连柳叶儿都知道是郎君服软了,连连给纪澄使眼色。
纪澄只当没看见,她抬头就见沈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两人都不肯先开口。
他们这一次的冷战本是因纪澄而起,是她背弃在先。那段时间纪澄心里满是后悔,当时哪怕沈彻叫她下跪求原谅,纪澄说不定都会如今日的桃桃公主一般服软。
可是人心是很自私的东西,他们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和好的时候。
这几个月沈彻等得心都凉了,或者不仅仅是这几个月,而是在草原的那几日,他在征北军的军营里一直等着纪澄出现时就已经凉透了。
沈彻并不在乎纪澄救了凌子云,如果纪澄能眼睁睁看着凌子云在她面前死去,那沈彻才要重新衡量她这个人。
沈彻只是在等纪澄给他一句话。
但是纪澄在那时做出了最糟糕的决定。
人的心既坚韧又脆弱,坚韧的时候凭着一句暖心的话一个信念就可以等候十八年,脆弱的时候只是一个转身就能叫它像琉璃一般碎掉。
而对于纪澄来说,这件事拖得越久,她就越发说不出道歉的话,一切倾诉都成了不合时宜的马后炮。
她私心里期盼沈彻哪怕给她一个柔软的眼神,就能鼓励她把心底的情意都说出来。
可是纪澄也等了很久,直等到她卧病在床,难受得几乎死去,也看不见沈彻的身影。她就想沈彻是早已经伤透了心,有些话说与不说又有什么意义?
你看欠债的人最后反到责怪起那债主,恨他怎么就叫自己欠了债。
世上恩多成仇的真是比比皆是。
两个人的心都凉了,遇事再也没有办法往好处想,心里堵着一口气,深恨对方的无情无义。
原本这两人是可以做一对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的,就因着各自的性子和各种障碍,走得越来越远,远得想回头时,中间已经隔了天堑。
沈彻终究没在卧云堂留下。柳叶儿恨其不争地看着纪澄:“我的少奶奶呀,我看刚才郎君明明就是要留下来的,只要你肯说一句话,他就不会走。多好的机会啊,你怎么就不抓住呢?”
纪澄不语。
柳叶儿道:“姑娘,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气,气郎君冷落你这么久,又气他拈花惹草,可是你也有不对啊,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妻子那般冷待?郎君已经有求和之心,少奶奶你再这样做作下去,郎君的心迟早要变成铁的。”
柳叶儿倒是个真明白人,可也是局外人。
纪澄身在局外的时候,比柳叶儿更为冷静、更为理智,她说的道理还可以一套一套的,比柳叶儿更能开解人心,但是轮到她自己成为局中人的时候,一切就都废了。
被柳叶儿这么一顿说,纪澄双手抱肘地扑在桌子上,将头枕在手臂上不无懊恼地道:“别说了,我烦着呢。”
柳叶儿实在是少见纪澄如此任性如孩子的时候,便放缓了声音道:“少奶奶比奴婢不知聪明多少倍,奴婢都能想到的事情,少奶奶肯定能想到,是奴婢多嘴了。”
这都自称上奴婢了,可见柳叶儿也是上了点儿脾气的。
纪澄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不是烦你,柳叶儿,我是烦我自己呢。”
纪澄是烦她自己的进不能退不得。想进一步,可是好强的性子加上对完美感情的强迫症,叫她举步不前。退吧,她又没有勇气和离,所以自个儿都厌烦上自己了。
也难怪沈彻烦她吧?纪澄不由自主又想起了被锁上的密道的门,还有通向顶院的柴扉。
沈彻的拒绝历历在目,纪澄真怕自己领错了情。就桃桃公主那骄矜的样子,沈彻看不上她也是正常的,所以借自己的手打发了。
若是这人换成方璇呢?
今生也许都不会再出现在纪澄跟前的方璇,并不会因为她的远走他乡就从此消失在沈彻的心头。
纪澄恼怒地拧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过日子就过日子,为什么这么吹毛求疵?沈彻心里惦记着方璇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方璇不可能进门。再说就算沈彻纳妾又如何?她依旧是正妻,有正妻的尊严。
只是哪个动了感情的人能不贪婪?恨不能霸占这个人的整个身心?
柳叶儿一动不动地看着纪澄道:“姑娘,你年纪也不小了,老祖宗虽然不曾开口,可你看她那般喜欢玉姐儿就知道她多盼望你能给郎君生个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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