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赵王府书房。
夜凉如水,一冰刚冲泡的绿茶正袅袅升腾着白汽。
张超坐在书桌后正很认真的阅读着暗影的情报,张超能够在汉京这个龙潭虎穴里呆着,还敢提出把兵马都交出去,暗影正是他很大的倚仗。
皇帝今天听到兵乱消息时吓的跌坐地上,瘫坐许久。
李绩在听到兵变传闻时,第一时间召集了府中家丁。
·····
皇帝、军方大将、朝廷重臣,甚至是京中的各军将士,城中的百姓、商民,他们今天听到兵变传闻时的诸多反应,一条接一条,暗影的工作很有效率,收集到了许多。
在这些消息中,南北两军的态度很值得深思。
枢密副使屈突通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去了北苑禁军大营,甚至立马就接管了军营大权。
这是不合法的。
哪怕他是枢密副使,正常也得先有皇帝的诏令、内阁的盖章、枢密院的调令、兵部的兵符,缺一不可。
可屈突通单马入营,靠的是自己军中的威望,却让北军都听命于他了。
非常不合法,也非常危险。
而南军这边,也一样是危险的。
郭孝恪做为南衙大帅,同样是在没有得到皇帝诏令、内阁许可、枢密院调令和兵部兵符就调动了南军诸部。
他调了,而且真的调动了,那些南军各营很高兴的就接受了命令,然后跟着跑到北苑去打北军。
从实情来说,军方大帅一般都能做到这种调动兵马的事情,只不过得有较高的威望。其次,这样做后果很严重。这是擅调兵马大罪,罪同谋反。
因此一般来说,没谁敢这样做。
经常军队叛变,其实也只是几个主将裹挟士兵造反,因为底下的士兵并不知道主将是有令还是无令,只要上面的几个将领支持,那么在以服从为天职的军队里,士兵当然是听将领调动的。
这一次,皇帝对屈突通和郭孝恪的不当行为,也没有怎么处置。屈突通甚至得了赏,郭孝恪被罚俸,可后面,皇帝又亲自赏了郭孝恪一套铠甲。
张超摇摇头。
通过今天这场闹剧,他看到了许多实质的东西。
比如南北两军现在都在互相提防着。
甚至在南军中,有许多跟郭孝恪、苏定方一样的人,他们甚至都还期待着张超越过那一步。
如果张超肯,他相信,这南军中还真有许多将士们不顾一切的跟随他。
只是这一步迈出去容易,可前面究竟是康庄大道还是万丈悬崖,许多将士就看不清了。
他们是盲从的。
倒是京中那些官员、商贾、百姓们的态度,很让他深思。
今天这场闹剧,许多百姓当成热闹在看,甚至两军对峙,许多百姓都凑到百步内了。更还有不怕死的小贩挑着货前来吆喝叫卖呢。
百姓似乎真有一种,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感觉。
什么忠诚、荣耀,跟他们仿佛离的很远。
国家的集体荣誉感呢,忠诚呢?
也许是这些年百姓见的太多这种事情了,谁的拳头大谁有理。尤其是十五年间经历了三次京城宫变,百姓似乎习以为常了,反正也就宫里乱乱,又乱不到他们身上来。
今天还暴露了一个问题。
他麾下确实是有那么一些人,想越过他,私下里搞什么皇袍加身的戏码。这些人,已经有点不受他控制了。
他们依附于张超,想要推动着张超前进。
这类似于晚唐五代时的藩镇牙兵牙将们,那些牙兵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叛乱兵变,最喜欢拥自己的牙将去叛乱夺节度使的位置啊,甚至是去造反称王称帝。
反正,兵变成功了,他们是有功之臣,人人有功,个个升官发财。若是失败了,那么上面为了稳住局势,还得拉拢他们,依然是要给钱粮赏赐,甚至升官发财。
因此五代之时,兵变跟家常便饭一样,尤其是各藩镇最精锐的牙兵,更是如此。动不动就兵变,动不动就造反,甚至到了后面,往往造反都是牙将们不知情情况下发动的。
许多牙将都是被迫成为造反士兵拥护出来的。
很多牙将甚至都不想当这个头。
说到底,这就是利益问题。
上次护法而拉起来的南军,来自各个方面和阶层,是有些鱼龙混杂。
依附于张超麾下的将校官员们也很多,做张超的臣子,似乎比当李唐的臣子能够更有利些。
不少人想得拥立之功、从龙之勋。
有这种大胆想法的人不多,有那么一小部分。
张超对他们,也并不全是高兴。
他看的很透彻,这些人其实就跟五代的那些牙兵们一样的。
他们头脑狂热,想的也太简单了些。
脑子里都是什么改朝换代,从龙拥立之功,并没有如张超一样想的更深层。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诉求,这本来是好事,可现在,却让张超隐隐担忧了。
必须得加快完成对军队的改革,稳定压倒一切。
真要是这军队还这么混乱着,那可能很快军中就成了一个个山头,形成大小藩镇军阀,到时成形,张超估计都真控制不了,说不定还要反噬他。
提起笔,张超在纸上写下苏定方和秦琼的名字,然后旁边写下对调二字。
苏定方比较危险,张超担心他担任北衙大帅,哪天脑子一热,打着他名义干出点什么哗变的事情,然后到时给他送件黄袍那可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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