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易的问题非常尖锐,也是王秀近期最不想面对的问题,一些将帅纷纷要求火速北上,却被王秀以兵马尚未休整完毕驳回,他看着王秀脸色,淡淡地道:“虏人南下夹杂降人不过二十万,能到开封者不出十余万人,一个偌大的京城,他能围的多紧。我看虏人主力主要在北部和西部,趁其不备,大军拼尽全力,还是有机会进城的,最不济也能将虏人迫退,形成夹城对峙态势。”
王秀瞥了眼蔡易,风淡云轻地一笑,玩味地道:“这就是易之的策略?”
“文实说笑,我一待罪之身,何况又是文人,只是说说看法,哪里懂用兵。”蔡易不由地苦笑,想起家破人亡,大爹爹活活饿死,父亲和叔父被杀,要不是王秀派人南下把他秘密救下,连夜北上恰巧相遇陈州,恐怕也暴尸荒野。
“如何不可?我朝自真宗起到仁宗皇帝,文人主兵,武人副之,易之要拜公卿入两府的。”王秀笑眯眯地道。
蔡易自以为王秀说笑,没有接话,你不正是文人率兵嘛!还坐在这里磨叽,他给王秀阁白眼。
王秀轻轻一叹,又道:“防五代之弊政,也无可厚非,但矫治过正、物极必反,才有今天的局面。虏人步步蚕食,节节侵入,两次困我神京,真是奇耻大辱啊!我要改变当今天下困窘,易之可愿助我?”
蔡易本是性情中人,也是一腔热血,不觉心情激动,昂然道:“文实有此志向,我愿听差遣。”
“非也、非也!”王秀挥手笑道:“易之误会了,你我兄弟只是共同做事,没有什么差遣不差遣的。我们是共同进退,想必公相泉下有知,也会瞑目了!”
提到了蔡京,蔡易嘴角一抽,脸色变的极为悲愤。
入夜的开封城,失去了往日的繁华夜景,州桥夜市亦不复往日三更时的熙攘喧闹。除了四壁城墙上灯火通明,金军在四壁上值戍,城内各坊间一片漆黑,大街上不见行人,街市店铺早早已关闭歇业。
在粘罕的一再坚持下,威胁如果赵桓不愿再赴青城,他就要求上皇出城,赵桓本就担心女真人借口另立赵佶,威胁果真有效,他不得不同意再赴青城。
大内,福宁殿中十余支巨烛映衬着暖阁,赵桓秃废的坐在御榻上,目光发呆,脑袋里一片乱麻。
朱琏却是来回度步,不时的停下,望着赵桓。
良久,赵桓被朱琏看的有些心慌,神色颇为怪异的看着朱琏,道:“娘子是怎么了,我不过是去虏营中议和,又不是刀山火海。”
“恐虏人残暴,有失信义,妾身担心官家安危,要是刀山火海,反倒好了。”朱琏似乎心不在焉地应付。
赵桓听的心头暖暖地,温声道:“娘子不必担忧,上次朕不是平安归来了嘛!”话是这样说,但做为一个自诩泱泱天朝的皇帝,三番五次的出城和蛮夷酋长议和,无论如何都是大失体面,让他感到由衷的耻辱。良久,他深深吸了口气,才狠狠地道“可恨耿南仲等人误我。”
朱琏冷眼面对失常赵桓,淡淡地道:“早听妾身所言,何致官家受辱,妾身不愿官家以身涉险,现在内城和大内尚在手中,开封百姓百万,只要坚持还有希望。”
“没用了!”赵桓长长叹了一口气,苦笑:“东道总管胡直儒大败后,京城内外隔绝,各地守臣竞相自保,除张叔夜、范琼寥寥数人外,竟无一人敢赴难社稷,朝廷养士百年何用?”
“不是还有王秀吗?”朱琏秀眉微眺,神情间颇为自信,断然道:“王秀得宣抚使司大军,盘踞陈州虎视眈眈,只要他能尽心王事,事尚可有为。”
“王秀!”赵桓神色异样地看着朱琏,苦笑道:“他杀了折彦质,形同谋反,可惜我知道晚了,不然岂能让他去陈州。”
“官家,王秀或是为了挽救战局,就凭他斩杀折彦质的胆魄,就绝不下于历代出将入相的贤臣!何况上次围城,王卿竟以几千之众,连破三寨,妾身认为可以大用。”
“娘子何必在意逆臣,他近在咫尺却拥兵不进,实在是居心叵测,苗松也说了,袭击他们的是七十八将和巡河马队。”赵桓见朱琏仍旧倾向王秀,不免心中泛起浓重的醋意。
“就算是,官家又能怎样?”朱琏黛眉一挑,轻蔑地看了眼赵桓。
赵桓有点醋意不假,但他气恼地是王秀的居心,斩杀折彦质,夺取宣抚司兵马,又袭击不愿跟随的河东诸军,然后再陈州观望不前,坐视开封被围,要不是金军势如破竹,他怕引起王秀撕破脸,早就下旨讨逆了。
不过,朱琏说的很对,就算是你又能怎样?现在他是叫天不灵,叫地不应,人家王秀重兵在握,形势差人强啊!不由地苦笑道:“我还能怎样,尽快达成南北议和,腾出手解决王秀。”
“原来官家这样想!”朱琏绝美的脸颊上,飞过一抹失望地色彩,道:“官家在未围城之时,曾下召书严禁各地勤王,反复数次,令人不知所措,如今如何指责守臣。”
“官家不信妾身为官家谋划,得到一位力挽狂澜的大臣,但种师道、李纲等忠义能臣,官家知其能却不能用,却专用耿南仲、唐格等人,信什么郭京的什么六甲神兵,以致外城各门失守,班直蒋宣劝官家破围南下,只因是礼数不周的粗人,冒犯天威,竟被耿南仲杀害。如此,怎不令人心寒,望而却步,官家还迷信什么议和,你没有重兵在手,各地守臣观望不前,有何本钱讨价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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